朱翊鈞跟在李春芳身旁,穿過開闊的點前廣場,從御路兩旁的台階走上三級漢白玉台基,巍峨雄偉的宮殿顯得眾生皆渺小。
大殿兩旁的殿堂、樓閣、台榭、廊、亭軒、門闕對稱排列。月台上陳設日晷和嘉量各一座,代表計時和計量,銅龜、銅鶴各一對,象徵著長壽。
朱翊鈞半眯著眼抬頭望去,金黃色琉璃瓦在陽光下耀眼奪目,每一處檐角都站著一排小獸。朱翊鈞在心裡數了數,一共有十隻。
殿試之前的儀式非常繁瑣,幾百個貢士天不亮就要進宮,黎明開始點名、散卷、贊拜、行禮,然後才各自入座,頒發策題。
別的讀卷官、受卷官等執事官員、禮部官員、錦衣衛、皇極殿的太監都有自己的職責,只有朱翊鈞是個過來湊熱鬧的閒人。
李春芳本來把他安排在大殿角落裡,朱翊鈞不樂意,說那個位置不好,什麼也看不到。李春芳無奈,又將他安排在高台上的屏風後面,那裡居高臨下,整個大殿一覽無餘。
這下小傢伙滿意了,站在屏風後面,探出小腦袋往外張望。
下面一排一排坐著,將偌大的皇極殿坐得滿滿當當,足有三四百人。
朱翊鈞大致掃了一眼,老的老,小的小,年輕一點的二十多,年長的鬚髮皆白。
朱翊鈞沒看過他們的會試答卷,就算看了也看不懂。所以,他在心裡對下面的人唯一的評判標準就是長得好不好看,參照對象是他的張先生。
「這個眼睛沒有張先生好看。」
「這個鼻子沒有張先生高。」
「這個鬍子沒有張先生長。」
「這個年紀太大了。」
「……」
按照這個標準,他發現,沒有一個符合他的要求。
不遠處有一張桌子,上面放著多出來的策題,朱翊鈞貓著腰,偷偷摸摸走過去,取了策題又退回來。
策題是由內閣擬定,昨天司禮監送到嘉靖手中,由他親自挑選。
嘉靖不滿意,自己修修改改一大半,又讓司禮監拿給內閣。
會試第一場考八股文,從四書五經取題,正巧他學過《論語》,至少知道說的是什麼,策題卻是治國方針,社會問題展開探討。
朱翊鈞昨天就看過了,看不懂。
今天又在細細的讀一遍,似乎又懵懵懂懂的看懂了一些。
嘉靖把他的大臣罵了一頓,說他秉承天一治理國家,日夜不敢懈怠,大臣們卻各自一心,不按照他的心意辦事。讓考生們幫他出出主意,有話直說,不必客氣。
朱翊鈞開動小腦筋思考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算了。年紀輕輕,就在心裡認清了現實——考狀元這件事與他無緣。
過了一會兒,朱翊鈞聽到不遠處兩名官員交頭接耳。
年長一些的那人指著其中一位貢士說道:「此子蘇州府崑山縣人,文章樸素簡潔,善於敘事,能以情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