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垂眸飲酒:「私產家宅都被人查抄了,沒有銀子。」
「好說,」裴珩壓低聲:「皇兄若是有膽量與光社以詩對擂,銀子朕給你出。」
謝瑾似笑非笑:「此事分明是有人在背後興風作浪,百兩銀子就想擺平此事,你怕不是想的太簡單。」
光社的名聲已傳開,不好用武力鎮壓,否則更易激起民憤,於舊案不利。
而且他總隱隱覺得,這背後挑事之人也實在有些奇怪……
正思忖著,就聽得一旁的裴珩刻意放話道:「這詩寫得也太爛了。」
此話無疑是給狂熱之徒潑了盆冷水,旁邊那桌的人聽見了,便轉過來憤慨回擊:「你是什麼人……你懂詩麼!?」
裴珩氣定神閒:「在下是不大懂詩,可也知道鑑賞詩歌得先論詩體、文采、風骨,整日在詩文中玩弄含沙射影的這一套,他們是寫詩,還是給你們猜謎呢?」
「你……!」
那人氣不過,便要與裴珩爭執幾句:「光社諸位先生的詩作鞭辟入裡,言之有物,乃當世大格局者!上到君王下到民生疾苦,皆有所諷有所喻,又豈能用詩文慣用的那套表面功夫輕易評判?」
謝瑾給裴珩使了個眼神,讓他莫與人起衝突。
可裴珩沒理會,陰陽怪氣道:「聽聞他們成天不是作詩,就是在建康的瓦舍酒家流連,未曾入過仕,也不曾去親自體味過民生之艱,又是怎麼諷君王訴民生的?」
就憑剛才那幾首,裴珩就已大抵明白這幫人所謂詩作的套路,無非是扯些時下熱事,剩下的全靠空想臆測,毫無根據。
這幫人的詩作能流傳開來,一呼百應,無非是迎合了世人對大雍朝廷的不滿之心。
沒想到那人還真有東西,隨手便掏出一本光社新刊的詩集:「兄台若不信,請品鑑!」
裴珩去接過書角,托腮隨手翻了幾頁,忽看到了什麼,眼睛一直。
[君子臨風皎如玉,昔日佩劍錚錚鳴。誰知龍榻帳里笑,裊裊折腰侍君王。]
這哪是諷喻時政的,分明就是首艷詩……
而且寫的是自己與……謝瑾?
裴珩嘴角不由一僵,手指又翻過一頁。
不想後面的一首比一首露骨:
[錦帳春宵戀不休,兄弟可堪共風流。枕上雨停雲又語,折花豈容早朝誤。]
[花蕊嬌羞春含露,柳枝搖曳雨淋漓。縱然一夜春風度,不喚皇弟喚阿恆[1]。]
……
裴珩心口不覺漸漸湧上來一股燥熱,沒等看完,「啪」的一聲合上了那詩冊。
謝瑾好奇,也想取過來閱覽一番,卻被裴珩立刻擋住了。
他的面色不大自然,還有幾分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羞惱之意:「還是爛詩,沒什麼可看的。」
第26章 詩集
「熱鬧看夠沒?走了。」
裴珩一陣坐立不安後,倏地要離席回宮。
謝瑾愣了下,見桌上八十文一壺的酒還沒喝完。
奈何自己今日是跟他這位皇上出來的,也只得擱下酒杯,跟著準備起身:「好。」
裴珩也沒等謝瑾,扭頭就僵著身子先快步下了樓。
謝瑾不知他抽的又是什麼風。
正要追上去,又被隔壁桌那人給沒好氣地攔下了:「兄台,你同桌的那人呢?他罵也罵了,怎麼還搶人東西不還啊?那本詩集可是我珍藏的寶貝——」
謝瑾抬頭時,已不見裴珩的人影。
他略微尷尬,自己身上沒有帶銀兩,只好取下發間的玉簪遞了過去:「對不住,舍弟無狀,那本詩集就當我替他買了,你看這個可夠換的?」
那人眯眼打量了下那玉的成色,知道是好東西,見謝瑾也是個體面人,便擺手作罷道:「也行吧,原來他是你弟弟啊,忒無禮了,回去可得好好管教管教!」
謝瑾應承下,又給人道了幾聲歉,才匆匆離開。
進了巷子掀開車簾,裴珩已坐在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