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滿微有怔然。
原來洛長安接管明正司的時候……比外面的傳言還要更早一些。
她出神許久,周瓷也沒再說下去,只靜靜陪在她身邊,望著她燈下的側影。
直到堂門傳來一聲響動,周瓷踱去門畔,喚了聲:「殿下。」
燭火飄搖,洛長安立在門前,望來的目光微微閃爍著。
他朝周瓷點了頭,走上前:「小滿,你來尋我?」
第28章
姜滿抬起頭,本欲起身行禮,又被他按下了。
她只得重新坐在太師椅上,喚他:「殿下。」
周瓷默默退了出去。
「我來還殿下的令牌。」
姜滿將銅令交還給他,「這樣重要的東西,殿下如此草率地交給我,若不慎落入旁人手中,怕是要亂套了。」
洛長安接過,轉身倚在長案側,面對著她。
在外奔波許久,他眼底染著倦意,垂落的指腹在銅令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姜滿一抬眼,望見洛長安腰間配著柄木質的劍鞘,才想起他的劍鞘曾被她扔在了京郊的小院外。
姜滿丈量著劍鞘尺寸,盤算了京中鑄造劍鞘的地方。
心中有了成算,姜滿問:「殿下看起來很累,是入宮時陛下說了什麼?」
洛長安點一點頭。
「秋歲宴之事我本留有後手,若曲紅綃無法脫罪,會設計其更名換姓,假死離開。」
他的嗓音里也染了倦,言辭緩緩,「但我終究算少一步,未曾料及今日之事,未料橫生枝節,秦讓會直接闖入大牢將人劫了去。」
「秦讓本於殿上出言不遜,如今又行徑荒唐,陛下震怒,命皇城司指揮使顧謹序捉拿二人。」
「我雖已讓阮朝去尋,但陛下知道我曾私自處置嚴知州,對秋歲宴之事的背後亦心知肚明,他對我有所警告,明正司不好明目張胆參與其中。」
姜滿望著他微沉的雙眼,重複了一遍:「皇城司,顧謹序。」
洛長安點頭:「顧將軍的長子,去歲上任皇城司。他的動作向來很快,幸而性子樸直,不然若用些手段,怕是很快便能捉到秦讓與曲紅綃。」
姜滿垂首,心下泛起思量。
皇城司的指揮使,顧將軍的長子,她所猜不假,正是傳言中對顧嘉沅寵慣至極的,她的兄長。
正想著,眉間點上一寸涼意,洛長安聲音隨著那抹涼一同落下來:「放心,此事我會想法子處理,你不必煩憂。」
他的嗓音輕柔而沉著,如他撫過她眉心的手,輕而易舉將人的心緒撫熨妥帖。
堂內安靜,許久,姜滿抬手,輕輕握上他的掌心。
她抬起睫羽,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也被燭火照亮。
「不日後便是秋獮,殿下可有聽聞,今歲的觀秋會就在三日後,是由六殿下主持。」
她望著他,忽而提起秋獮一事來,「臣女不擅射箭,想在觀秋會前請教殿下,不知殿下幾時得閒,傷勢可能允許?」
洛長安伸出的手臂僵了僵,掌心全然是她手指柔柔的觸感,來不及思量,已先點了頭。
「三日後,時間不多了。明日午後我在明正司等你。」
堂門叩響兩聲,是阮朝攜人回來復命。
姜滿收回手,朝他彎了彎眼睛:「那便先多謝殿下了。」
幾人自城外而歸,帶回了曲紅綃與秦讓的消息,姜滿在旁聽過,見天色已晚,告辭回府。
小貓在寢院裡等她,見她回來又撲上去,腦袋軟軟,頸上的小魚墜子亂晃。
姜滿抱著它到茶室,煮了壺水來沏茶,又磨墨提筆,給元陵寫信。
入了秋,燕京的氣候涼爽,不過一場夜雨,林間已有了落葉。
秋歲節的宮宴盛大,宴上的菜餚也精緻,許多都是元陵見不到的樣式。宴上結識了六公主和兩位燕京的貴女,都還算好相與。節歲的街巷熱鬧,街上有許多稀奇的花燈,京郊的景色也好,月亮……
姜滿頓了頓筆。
筆尖的墨在紙上氤氳開,蓋住了月亮。
姜滿收了動作,將筆擱在一旁。
她想起父親。
十五的月亮很漂亮,盈盈一輪圓月高懸於頂,她心頭的月亮卻再難全了。
懷裡的小糰子不知何時睡去了,姜滿輕蹭了下它柔軟的發頂,轉而寫起小貓。
在信中說過燕京種種,又問候過家中人的身體,寫到兄長時,姜滿再次頓了筆。
筠山……當年之事與長公主脫不開干係,但她為皇上親妹,當年既能全身而退,更盤踞太康多年,培養自己的勢力,怕是要有切實的罪證才有機會撼動。
眼下曲紅綃之事未完,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筆尖微滯,姜滿重新蘸了墨。
家書途徑的驛站太多,她終究沒有提及兄長與洛長安的結識串通,只是拜託他一定要守好姜家,又順帶著關心了他的婚事。
寫好書信,姜滿折起信紙,塞到信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