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一時沉默。
姜滿不罷休,追問:「殿下的名與我父親又有什麼關聯?」
洛長安望著她,迎上她探究的目光,知道她是勢必要一個答案了。
他終於道:「小滿,你或許有所聽聞,我母親年少時曾生活在元陵,與我父親相識後,與他一同來了燕京。」
「我年幼時常聽母親提起元陵,提起元陵的望山與饒水,而姜家,你的父親姜侯爺,亦曾尊皇祖之命入京伴讀,自少時與我父親相識。」
「母親與我提及過去時曾說,當年姜侯爺承襲爵位,與夫人回了元陵後,她與父親曾一同回到元陵遊玩探望,也正是前往元陵時,我來到人世。」
姜滿睜大了眼。
洛長安早已料到她會有如此神色,繼續道:「長輩們圍在一起為我擇名,我名中的『寧』字便是那時來的——是姜侯爺所擇。也源於此,後來父母親為我取字『長安』。」
姜滿微微愕然。
她從未想過洛長安會生於元陵,更未想過,他的名與字還有這段淵源。
洛寧……當年父親寫下這一『寧』字的時候,心中想的是什麼呢?
「洛寧。」
姜滿輕輕喚了一聲,放任他的名飄蕩在風裡,在月光落下的時候,與某個很久遠很久遠的瞬間交織在一起。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連名帶姓地喚洛長安才是她從前的習慣。
「嗯,小滿。」
洛長安趁著她出口的那一聲念沒有消散之際,輕輕應了一聲。
姜滿心下微動。
她轉回目光,問起另一件事:「那秦世子所言,當年那道,聖旨,又是怎麼一回事?」
出乎意料地,洛長安沒有如方才那般猶豫,而是問她:「你如此……抗拒婚約,當真想知道?」
姜滿思量一瞬,點了點頭。
既然這道賜婚的聖旨已經存在,那她總是要知道的,不是今日,難保是明日後日,如今她自己問起,總好過來日猝不及防地從旁人口中聽說。
「好。」
洛長安笑著嘆了聲,道,「姜侯爺與夫人,與我父母親彼此相識的緣故,曾早早為你我二人定下了親事。」
姜滿眼尾微跳。
她總覺得洛長安這話藏了許久,她今日問起,他反倒很高興。
雖已對他的話信了八分,姜滿言辭仍猶疑:「殿下是說,我與你親事並非是皇上半年前的旨意,而是在許多年前就定下了?」
洛長安點點頭。
細碎的光躍動在他眼中,將他睫羽都照亮,他緩緩答道:「我們的親事早在十五年前定下,今日讓你來到燕京的,也並非是陛下的旨意,而是多年前皇祖蓋下御印,親賜下的一道聖旨。」
「那道聖旨曾由皇祖親手交給我,如今就在我府中。」
「可為何你從未……」
疑惑幾乎脫口而出,又生生止住,姜滿轉而道,「我從未聽母親提起過這些。」
前世的洛長安從未提過這件事,曾經在元陵時母親也沒有說過。沒有任何人告訴她,她根本無從得知此事。
洛長安頓了頓,道:「想來,夫人也不願這件事成為捆綁你的負累。」
姜滿幾乎跟在他後問出口:「那你呢?」
也是這樣想
的麼?
回答她的是洛長安微垂的睫羽。
「是,我曾經也是這樣想的。」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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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燕京的第二日,姜滿入宮探望太后。
她才穿過迎祉門,卻未等走到壽安宮,先被皇上的人請去了御書房。
推開房門時,裡面已立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房內安靜,燃香幽幽,皇上正倚在案前,眉頭不解。
姜滿跟在楊總管後走進去,走到洛長安身側,朝皇上行了跪拜禮。
「臣女姜滿,叩見陛下,陛下萬安。」
皇上的聲音一如往日般溫和,道:「平身吧,不必多禮。」
姜滿站起身來。
這是她來燕京的時日裡,第二次被召來御前。
皇上穿著身樣式簡單的常服,手中依舊盤著那串血紅的檀木串,他的神色與初次在清暉閣召見她時一般無二,和善,溫煦,眼裡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