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看書?」周湮進來就看到蘇禾在窗邊坐著看書,是一冊《詩三百》。
「悶著無事可做,隨便揀了一本書翻翻。」沒心思再看,隨便把書合上了。
「羅垣來看你了?」於是周湮也就不彎彎繞繞,直接就問,「他為什麼來?」
羅垣……他明顯是故意要周湮知道這件事的,現在面對周湮的質問,眼下難題就這樣丟給了蘇禾。
「他說是探病。」言下之意就是羅垣他主動過來的,跟我有什麼關係,他說探病就是探病,我怎麼知道他還有什麼意思。
於是這個鍋又重新甩給了羅垣。
「那他有說什麼嗎?」周湮也反應過來自己確實有些興師問罪的嫌疑,但這件事上蘇禾也的確無辜,於是他緩和了語氣。
「探病還能說什麼,就問了幾句病況。」十分冷淡,好像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
蘇禾的細微變化周湮看在眼裡,心想羅垣這好色成性的人多半有對蘇禾圖謀不軌的心思,
今天來這裡肯定不止是隨便問幾句話就算完,他應該有所其他表現,而蘇禾應該是看出了齷齪心思,所以避開這個話題不想多提。
算了,他不想提就算了。
「羅垣這人你還是少接觸,以後若是見了他就避著點吧。」既然不想談,周湮也順勢隨意換了個話題,「最近得的一匹難得月白千絲錦,
輕逸柔軟做夏裳最是合適,之前就讓人送來給你裁衣裳,聽說前日做好了,怎麼不穿,昨日不是還說身上不舒服嗎,那衣裳穿著應該會好受些。」
昨日……蘇禾惱怒但無從發作,下意識含胸:「已經無事了。」
周湮也是一提,並沒有要他尷尬的意思,只是一看他一身素衣就忍不住又說:「你為什麼喜歡穿白衣?」
「守喪。」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重若千鈞,如洪鐘一樣敲著周湮的心,他瞬間一懵又是一陣醍醐灌頂的醒悟。
蘇禾曾說他家裡人全部不在了,一個家族都不在了,是發生了怎樣慘烈的事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而他一個人獨活人世,內心又是何種絕望孤苦?
那一身白衣,好像瞬間莊嚴肅穆起來,但在蘇禾單薄的身上又有幾分悲涼意味。
周湮覺得羞慚,他口口聲聲說著愛這個人,但是卻沒有給過他一點快樂,甚至不曾在他最落魄無助時出現幫護他。
現在他一身素衣守喪族人,自己不疼他憐他,反仗勢逼他,甚至在他一心虔誠守喪期間要他褪衣承歡,此種作為無異於羞辱。
是的,他周湮就是個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