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得實在是很好看,但叫梁吟更著迷的是他的憂鬱氣質。他總是以優等生的身份站在藍天國旗下演講,但他並不是個開朗的男孩,其他男同學在他身邊打鬧嬉笑,他挺直而漂亮,並不參與,他也不是漠然冷冽地隔絕在眾人外,他是以溫和的態度讓男生們無論去哪都記得,【喂,帶上思成。】
他朋友很多。
梁吟先聽見一個優等生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對同班女生魏妍告白,後才認識顧思成,知道他會認真寫每一份作業,每一次考試要拿第一名,從不遲到一堂課,遇見老師一定會說老師好,積極參與值日,下課主動擦黑板、幫忙換水,跑操時,他是帶隊,步伐穩健,姿態流暢,看台上總是聚了一群特意稱病看他的女同學。
老師們總說,他家裡條件這麼好,人還這麼努力,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已經十年了,顧思成,這算是未來麼?
梁吟手指落於顧思成眼睛前,顧思成睜開眼,惺忪地望她一會兒,「你回來了。」
梁吟已收回手,轉身到門口搬大袋小袋東西。
「你買電飯煲了?」顧思成坐起來,目光越過梁吟,「你之前還真不煮飯?」
「嗯,我在外面吃。」
梁吟拎了袋米,顧思成下意識想去幫忙,但起身發現自己手腕兩個鎖銬,光膀子赤膊,又坐回床上。
對面的房門緊閉,若是打開遇見人,他真是沒臉活,只能說自己和梁吟是情趣。
顧思成看著梁吟往來幾趟搬東西,肉,蔬菜,米,油,醬料……
「外面還在下雨吧?你買這麼多東西怎麼回來的?」
「打車。」
打車不符合顧思成對梁吟貧困的想像,他旋即想到:「那糖在糖類里價格不低,還只在專賣店售賣,這附近沒有專賣店,你跑很遠去買的?」
梁吟看了他三秒,「你不喜歡吃?」
顧思成搖頭:「誰說我喜歡?」
魏妍說的。梁吟心道。
魏妍十年前隨口一提,一串陌生的英文字母,她記到現在,昨日早早起來,特意到二十公里外買了一袋糖才去上班。
「你喜歡什麼?」
「?」顧思成懵,「我在你這裡白吃白喝,你餵我什麼都好,不挑食。」
梁吟想像她逼他吃泔水的模樣,漂亮的顧思成和骯髒的食物殘渣對比強烈,叫她的心臟隱隱熱切。
她放下手中袋子,轉回身,手指摩挲顧思成後頸,俯身尋他唇瓣——被顧思成雙手抵住肩膀。
「關門。」他聲音從牙縫裡咬出來,眼睛擔憂地望著門外。
梁吟回身拎進最後幾個袋子,關上門,拎著袋子去陽台。
顧思成望她淘米煮飯,洗菜切菜,終於反應過來:不親了。
說不上是失落還是什麼,顧思成向後靠著冰冷的牆面,眸光望梁吟和梁吟身前的整片天空。他忽然咳嗽起來,弓著腰,一聲比一聲重,梁吟走過來,冰涼掌心觸在他光裸的脊背上,一面輕拍,一面撫摸了幾下。
顧思成咳出生理性眼淚,透過水霧,望見梁吟眸中的熱切。她指腹輕擦過他下眼瞼,抿了一下乾澀的唇。
顧思成握住梁吟手腕,往下拽,扶著她的肩膀,仰起頭,兩人唇瓣相近,氣息交錯。
顧思成問:「你不喜歡我主動?喜歡看我『慘』些的模樣?」
梁吟定定望著他,沒有回話。
「有種取向叫四愛,你對我是麼?」
「?」梁吟眸子茫然。
顧思成安下心,鬆開手,退回身子,「看看鍋里,是不是糊了。」
梁吟望他唇邊稀薄的笑意,久久挪不動步子。直到糊味飄到鼻尖,她才遲緩地回到廚房。
顧思成這時望鬧鐘,竟然才18:23,梁吟今天回來得這般早。
晚飯一葷兩素一湯,相較於清水雞蛋面,出乎意料的豐盛。顧思成像犯人一樣戴著枷鎖吃飯,兩人都安靜不語。味如嚼蠟,顧思成不多時就放下碗。
梁吟就著一桌子剩菜吃了一會兒,起身將其全部倒進垃圾桶。
梁吟洗完碗倒完垃圾,時間不過19:40,兩人坐在床上,沒有電視,不玩手機,無事可做。
顧思成問:「你平日做些什麼?」
梁吟說:「坐在這裡,看窗戶外面。」
顧思成目光也投射出窗,狹小的房間仿佛與廣闊的天空融為一體,共同處於雷暴和風雨中。
「雨要下多久?」
「不知道。」
「街道上有很多積水麼?車輛和行人能通行麼?」
梁吟不答,顧思成所說如同廢話,一些街道被積水覆蓋,但還有一些街道能夠通行,世界仍在運轉,學生在上學,打工人在上班,老年人出入菜市場。
顧思成靜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