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面,兩人像上次一樣坐在桌子正對著的兩邊。
「嚇一跳吧。」郁思樂往杯子裡倒了水,「是不是以為我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那倒不至於。」程展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說了聲:「謝謝。」
「我其實很羨慕你。」郁思樂看向程展,「不光羨慕你擁有了大哥,還羨慕你很多東西。」
「比如你有很多親如家人的人愛你,有那麼多朋友,還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郁思樂自嘲一笑,「這些我都沒有。」
「所以我是想問你,擁有這麼多的愛,有什麼訣竅嗎?」郁思樂說。
程展安靜聽他說完,看著他道:「愛是自然發生的,無法刻意為之。」
「就說我吧,我就沒什麼人喜歡。」郁思樂說,「你覺得我是個很糟糕的人嗎?」
所以才會索求愛卻得不到。
「不是啊。」程展道:「可能我們之間有過不愉快,但我並不覺得你很糟糕。」
「是嗎?」郁思樂苦澀一笑。
「直到現在我都不怎麼喜歡你,」程展說:「所以我沒有必要騙你。」
「你很坦誠。」郁思樂聽他這麼說,反而覺得舒服了不少。
他不要虛假的奉承。
「我沒有想到,這些話你會找我傾訴。」程展喝了口水。
「是。」郁思樂道:「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把這些話說給你聽,謝謝你沒有拒絕我。」
郁思樂和程展碰了下杯。
「起初我覺得你搶走了大哥,所以對你頗有敵意。後來我發現爺爺也很喜歡你,連魏哲他們都經常滿是讚賞地提起你,我就覺得我身邊的人都要被你搶走了。」郁思樂說:「最開始我就是這麼以為的。」
「我沒有你那麼坦蕩,我心裡有很多難以啟齒的陰暗想法,有時候我都很厭惡自己。」話已至此,郁思樂索性豁出去了。
「你能幫幫我嗎?」他眼角泛紅,「我覺得很痛苦,也很茫然,不知道接下去要怎麼辦了。」
「我好像什麼都沒有擁有過。」郁思樂說。
程展看著他,竟不知這樣的人心裡居然有這麼多痛苦。
「你知道嗎?我剛來新久城的時候,最羨慕的就是你了。」程展道:「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活在明天可能就會死的恐懼里。」
「我守著一個小領地,不知道未來何去何從,沒見過什麼世面,大多數時間都在圍著夏溪地巡查,每天的日子千篇一律,常常會覺得無聊。」
「但無聊已經很幸福了,因為一旦有領地入侵,我們就要面臨死亡威脅。」
「那你救了大哥,你想過萬一他是壞人嗎?」郁思樂聽了他的話,不明白在那樣的情況下,程展為什麼還要救下一個陌生人。
「儘管已經習慣了殺戮和死亡,但是擺在眼前的,仍然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如果我不管,他們就沒有活下去的機會了。」說到這裡,程展笑了下,「我很幸運,救下的都是好人。」
「每一個都是嗎?」郁思樂說:「我聽說大哥被迫獸化的那次,不就是一個叛徒引來的獸群嗎?」
「對,只有那一個,他裝作快要餓死的行人,騙了夏溪地的大家,我們留下他,給他吃的住的,卻沒想到他從一開始就包藏禍心。」程展回憶著從前的事,恍然覺得真的已經過去很久了。
「那你後悔嗎?」郁思樂問:「我是指救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