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繪的眼帘倏然就抬了起來,「跌三跌五?」
「我可沒誆小姐,我確實也沒想到,個個也都是中上等的好料子,怎麼著都要跌三跌五。」
高檔的綾羅綢緞,不與糧食鹽鐵一般是必需品,同時,他們所面向的客源也就是長安城的達官貴胄,再不濟也是家中有產業進項的富貴人家,此等人家家中富裕,加之又非大宗進貨,確是對中上品的絲絹價格的下降沒有那麼敏感,故而在此等產業就沒有大規模降價的必要性。
在常人眼中看起來,這定是要借明月坊庫房失火一事,諸多經營絲絹產業的同行便紛紛藉此湧入長安,聯合起來壓價,奪取明月坊在中上等絲絹的客源。
若是放在平常,裴明繪也並不在意這些,明月坊府庫被燒,這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了,而且長安明月坊也將不可避免的陷入缺貨的狀態。
而且現在並不是從農戶收購蠶繭的時候,而且如此大的缺貨,她的同行們定然要加緊唯獨,直接斷了她絲線的來路,所以從各處絲坊收購絲線的路子也就斷了。
如此,若是明月坊同其他絲絹坊一般大規模降價,虧損先不必提,就是明月坊各雇員人士的錢恐怕一時也周轉不出來。
裴明繪總覺得,其後隱藏著什麼更大的陰謀在,而這些陰謀定然不只是商業的算計,更可能牽涉到廟堂。
一路走過來,有些與她相熟的同行正以一種可憐又好笑的眼神看著她,這眼神看了就叫人討厭。
想著這些,裴明繪的眼神就暗了下來,不知不覺間,她的目光就門口的喧鬧聲吸引了過去,她的目光倏然間又落在杵在一邊用腳畫著圈的聶嫵,看來她哥哥留給聶嫵的陰影那是真的大。
「你怎麼一路上都不高興,裴瑛已經不在這兒了。」裴明繪攬住聶嫵的胳膊。
聶嫵一聽到裴瑛兩個字,頓時就嚇得渾身一顫,只一勁點頭搖頭,裴明繪無奈,雙手扶住聶嫵的腦袋,鄭重地對她說道,「聶嫵,你別怕,有我在,就算是裴瑛可不可以傷害你的。」
聶嫵這才從驚懼之中緩了過來,她緊緊攥著裴明繪的手,可腦海中裴瑛的臉如夢魘一般揮之不去。
冬雪飄飄,甲士的劍架在她脖子上,差一毫就將割破她的肌膚。
柴房裡沒有一絲光亮,裴瑛抱臂立在門側,淺淺地將眸光掃了過來,登時聶嫵的膝蓋就軟了下來,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嚇得渾身發抖。
「家主饒命!奴再也不敢行此妄為之事,還請家主看在奴多年侍奉的份上,饒奴一條姓名罷。」
裴瑛沒說話,濃郁的黑色與慘白的雪光相互糾纏著,照出他俊雅而又無情的側顏。
聶嫵知道,若是自己再無法給出裴瑛滿意的答案,或許自己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她趕忙咚咚叩首,急忙表示忠心,「奴在此立誓,若再攛掇小姐行不正之事,當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裴瑛的偏過頭來,一雙眼睛流露出冷冽而又危險的光芒,他的聲音好似金鐵振音一般,讓聶嫵的心震顫不已。
「你且記住你今日的話,若有下次,不用老天收你,我自會將你碎屍萬段。」
他的話沒有情緒涌動,但是每一個字都透著風霜刀劍的寒意,寒意之下,是赤裸裸的殺意。
聶嫵雖然知道裴瑛心狠手辣,但到底跟在騙我明繪身邊,見慣了裴瑛溫柔的樣子,心底對他的畏懼也就少了許久,以致於在提出那個餿主意之時,忘卻了裴瑛那手眼通天的本事與事發之後的恐怖後果。
裴明繪溫柔的聲音把聶嫵從恐懼中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