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接近一年,盛嘉宜中途拿完了坎城影后、金像影后、金馬影后,到頭來,還在拍鄭安容的《傾城之戀》。
別問拍了什麼,盛嘉宜自己也不清楚。
整個電影到最後就只剩下大致劇情和人物介紹,拍什麼內容都由鄭導自己當天拍一拍腦門決定,再有表現力的演員被折騰一年也把興趣消耗殆盡。盛嘉宜中途還回去又拍了李孟華導演的一部新電影,僅僅一個月就成功殺青——不是她想軋戲,實在是鄭安容這個拍攝方式逼得演員不能不另尋出路,而非耗死在這一部電影上。
十二月,她再次回到曼谷,這一次據說總算是快要拍完了。
阿星經過數次幫派鬥爭,終於明白了重慶大廈並非自己的良港。一個夜裡,他乘船,如來時那樣,在黑暗中離開。
而阿May,原本就是城市磚瓦縫隙里茁壯成長的一棵野草,她蔓生蔓長,最終在夾縫裡開花。
在九龍城寨里,傷愈後的阿星再次遇到阿May,他提出要帶她走。
阿May搖頭拒絕了。
那句台詞,鄭安容反覆修改,前前後後五十幾次,問了盛嘉宜許多意見,最終敲定下來。
他要阿May說:「我不需要你帶我走,我自己就可以走出去。」
她本來就是一柄利劍,無需任何人來拯救,榮光自會為她加冕。
阿May拿著錢有了自己的雪糕車,她不再偷偷去天橋下,偷窺那個永遠在等六點巴士的警察。
她後來有一天路過旺角的金魚街,那條街上到處用塑膠袋繫著一袋袋金魚,吊在門口的長杆上,艷麗的魚尾攪動水光,冷色的燈光鋪灑迷離的幻彩,波光粼粼間,她看到阿平和另外一個女孩子摟在一起,模糊的光圈下,她甚至沒有看清楚那個女孩的臉,只看到紅色的金魚游過,吐出一個巨大的水泡。
真好,這座城市有六百多萬人,每天她和數萬人擦肩而過,彼此之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能和他在茫茫人海中有過相見和記憶,已經是她最好的回憶。
後來,阿May開了一家自己的茶餐廳。她自己烤菠蘿包,烤得金黃酥脆,在裡頭夾上兩片黃油,再創新地挖上一大勺牛奶冰淇淋,配一碗瑞士雞翅車仔面,賣得很是火熱。
再然後,她有一天從街角路過,海水湛藍,樓宇林立,她忽然看到路邊地攤上擺著的旅遊雜誌。上面花花綠綠寫著《人生365個必去的地點:曼谷大皇宮》。她不知道怎麼就忽然想起阿星,阿星說他如果沒辦法出人頭地,那就去曼谷開一家碟片店,那邊華人很多,很愛看香江的影碟。
有那麼一天,阿May決定去曼谷看一看。
英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