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躲在暗處操控著整個棋盤,讓他們有一線生機,也接近全力隱瞞著她的死亡,怕是從未想過把自己的計謀暴露在那群赤忱之人的面前吧。
宋知蘊一把握住一旁孔嬤嬤的手,低聲道:「一會配合我。」
孔嬤嬤雖不知宋知蘊的計劃,仍信任地點了點頭。
宋知蘊深吸一口氣,抑制著發顫的聲音,朝眾人大喊道:「林師不會來的。」
眾人一愣,紛紛望向滿臉悲傷的宋知蘊,本就雜亂的隊伍更添幾分混亂,大家下意識往宋知蘊方位擠去,焦急嚷嚷著。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嘈雜的海洋。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林師不會來的?林師怎麼可能騙我們?」
「難不成是林師來不了了?沒種的閹黨,老娘跟他們拼了。」
負責人駭然望著身處風暴中心的少女,他大聲叫喊維持著秩序,聲音卻仿佛陷入了無盡的泥潭,得不到一絲回應。
亂了,徹底亂了。她不是林師的人嗎?怎會在這種時候動搖軍心。該死。
宋知蘊手一壓,清了清嗓,示意安靜。
四周突然寂靜了下來,眾人竟然神奇地閉上了嘴,空氣中瀰漫著緊張和不安的氣息,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擔憂。
「林師傲骨嶙峋,願與國同在,現已自刎於陣前,以身殉道。」
隨著宋知蘊那聲話落,噩耗如同冰冷的利劍,讓周圍的一切陷入了死寂。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緊緊揪住了每個人的心,原本鮮活的色彩在那一刻失去了光澤從此世界變得灰暗沉重。
「你說自刎就自刎啊。我不信,我要親眼見著林師。」八尺大漢抹了把眼淚朝宋知蘊怒吼道。
「虧我還挺喜歡你這小娃娃的,如今竟口無遮攔,林師又是豈是你我能夠編排的。」
「對,我們不信。我們憑什麼相信你的一面之詞。」
望著雙眼通紅隱約意識到什麼,卻仍不願意相信的眾人,宋知蘊接下來的話卻始終說不出口。
她緩緩閉上眼睛,解開了這輪迴了數次的真相。
一聲輕嘆重重壓在眾人的心裡,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若不然今日這城門的守城士兵又怎會如此之少呢。她想放你們出去。」
心靈深處被無盡的悲傷填滿,如同被巨浪淹沒的孤島,卻又在一瞬間被一把火點燃,勢必燒得滿城風雨。
大娘狠狠地擦乾臉上的淚水,緊緊握著手裡護身用的鋤頭。嘶吼道:「不就是一條賤命嗎?早就想把他們的頭給割下來了。今日老娘就跟他們拼了。」
「真以為老子怕他們,都是兩個胳膊兩條腿的,憑什麼他們享盡榮華富貴,而我們就要受他們那般的欺壓。今日老子就反了。」
「反了反了。」嘈雜的聲音逐漸凝成了一股繩,握著武器的手高高舉起,仰天咆哮。
孔嬤嬤一言不語,舉著劍擋在眾人的面前。泛著寒光的劍赫然進了劍鞘。
她揮舞著劍鞘劈向朝她走來的百姓,瞬間,握著鋤頭的百姓連她的衣袖都沒沾到就哀嚎地倒在了地上。
眾人通紅著眼怒視著孔嬤嬤,努力保持著最後一絲理智。
「你在做什麼?看在你是林師的人的份上不和你計較。讓開。不然你就是叛徒,連你一起殺。」
高瘦小廝緊緊抱住握緊鋤頭加入大部隊的大娘的身子,沖大娘嘶吼道:「別去,您於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就這麼看著您去送死。您會死的。好好活著不好嗎?」
「我於你有救命之恩,林師於我也有救命之恩啊。走吧,小子,走得越遠越好。」大娘一根根掰開了高瘦小廝的手指,毅然決然地往回走去。
徒留跪倒在地滿臉淚痕的高瘦小廝。他捂住眼喃喃道:「為什麼?」
擋在虎視眈眈勢要殺回去的眾人面前,唯有兩個瘦小的身影。
宋知蘊掃了一眼被憤怒沖昏了頭的他們,揚聲道:「你們連林師身邊的五旬老太都打不過,又如何能夠對付得了那些凶神惡煞的士兵呢。」
「就你們這種戰鬥力,只不過是去送死罷了。怕是最後到不了那群士兵的面前就被亂箭射死了。怎麼給林師報仇?」
「那又如何,我們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哪怕殺了一個給林師報仇,我這條命也算值了。」
「我是個大字不識的大老粗。什麼大道理也不懂。我就奉行祖輩世代傳下來的那句話。我是林師救回來的,這條命就是她的。今日便還給她了。」
宋知蘊眼睛赫然一亮,就是這句話。
這些百姓赤忱又愚忠,世代生活在森嚴的階級之下,在他們的眼中,肯俯身平視他們的林師不亞於溫柔的神明。
跟他們講什麼大道理都不管用。那便用他們的邏輯打敗他們。
「你這條命是林師給的。你有什麼資格決定你這條命的去留。」宋知蘊沉沉望著眾人,嘶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