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在箭雨中格外渺小的陳公公,明梵希猛然間瞪大了雙眼,瞳孔急劇收縮了下。時間仿佛凝固,周圍的一切聲音瞬間消失了,只剩下她心臟狂跳的聲音,一下一下擊打著她的胸廓。
不對,若只是想要誅殺閹賊的話,她們根本就不會用這種大規模的殺傷武器,這樣除了會殺死閹賊,連陛下都會一同死在那裡。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御林軍,她們想要殺的不是那閹賊,是陛下。
這怎麼可能,她雖不認識她們,但她們手上的弓弩是軍方特製的,她曾見她娘親軍中配備過,若她們不是御林軍,她們從哪裡得到的那些弓弩?難道……
箭矢劃破時空朝那秦雲崢襲去,明梵希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泛著白,她拼盡全力向那嘶吼道:「秦雲崢,趴下,趴下……」
宋知蘊等人一進黑市撞到的便是這個場景。她們喉嚨微緊,也顧不上暴露身份什麼的。瘋狂推開張大著嘴巴圍觀的眾黑袍人向屋檐處爬去。
但哪裡來得及,葉箏甚至不忍心地閉上了雙眼,想為秦雲崢保留最後一絲顏面。
空氣仿佛凝固,只留下利刃不斷穿透血肉發出的噗嗤聲,稀碎而連續,不斷在眾人心裡呼嘯著。
宋知蘊卻驀然愣在了原地,微微張著嘴,還用力扯了扯葉箏的衣袖,把葉箏扯得踉蹌了一下。
被葉箏紅著眼瞪了幾眼,她現在不想見到像刺蝟般的秦雲崢,別打擾她。
卻見宋知蘊難得結結巴巴地對葉箏道:「太……太傅,陛下沒死。」
咦,葉箏瞪圓了眼睛,扭頭望向箭矢所射之處,這都沒死,這麼難殺?
數隻箭矢帶著凌厲的殺意朝兩人襲去,陳公公扛著秦雲崢的手猝縮,秦雲崢迎面對上那箭雨,呼嘯的箭風似乎凌遲著秦雲崢的每一寸肌膚,他害怕地緊閉雙眼,瑟瑟發抖,想著閉著眼死說不定就不會痛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陳公公眼睛一凝,竟狠狠地把秦雲崢摔在了地上,想都不想便用整個身體護住了他。
箭矢不斷射進陳公公的身體,陣陣噗嗤聲下,利箭刻進了他的骨血,激起一朵朵血花,噴濺在秦雲崢的臉上。
陳公公顫抖著身體,被箭矢穿透的身軀,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了。
然而,他俯在秦雲崢身上的身軀卻始終沒有一絲動彈,死都沒有躲避一步。
宋知蘊等人見狀,急忙爬上屋檐,御林軍統領一馬當先,竟毫不畏懼她們手上的箭弩,舉著劍率領御林軍朝黑袍人襲去。
葉箏舉著劍擋在秦雲崢身前,嘶吼道:「保護公子。」
聽著那沙啞的破音,黑袍人見眾人朝她們襲來,眼神微暗,握著箭弩的手猝然一松,向後揮了揮手,示意撤退。
這次任務失敗,立即撤退。
黑袍人瞬間四散而開,朝不同方向奔去。御林軍統領立即率兵追去。
陳公公努力掀起滿是血絲的眼皮,冷冷地瞥了一眼擋在他們面前的眾人,而後如同狂風中的一片殘葉,再也支撐不住般輕輕地飄在了秦雲崢的身上。
斷線的血色玉珠不斷從他口中溢出,透過被子,滲入秦雲崢的胸襟。
秦雲崢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胸口之處一片黏膩。捆縛在秦雲崢的身上的被子早就鬆散開來了。
秦雲崢雙手輕輕扶起陳公公,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而後哆嗦著身子,手足無措地望著跪在他面前只剩下一口氣的陳公公。
他紅著眼喃喃道:「伴伴。」白淨的雙手早就被血水被潤濕了,他無意識全部抹在龍袍上,想要擦乾淨他身上的罪孽。
陳公公仿佛一個從地獄十八層里爬出來的厲鬼,渾身浴血,身上沒有一處可下手的地方。
他艱難地睜開快要閉上的眼睛,不斷溢血的嘴巴艱難一張一合,斷斷續續道:「陛……陛下。」
秦雲崢臉上的淚珠爭先恐後地滑落在地,他渾身抽搐著,淚眼朦朧望著他,似乎在等他最後的遺言。
陳公公全身青筋暴起,竟一把拔出了刺入自己身體的一根箭,最後朝秦雲崢眷戀地莞爾一笑。
葉箏望著眼前的這幅慘狀,難得輕嘆口氣,後退一步給了他們一個道別的時間。
噗嗤一聲輕響,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那把沾著血的箭上握著一隻滲著血的手,但依舊能從血水裡瞧見他身上的青筋。
他用盡全身力氣將箭捅入了秦雲崢的腹部。似乎還不解氣,陳公公握著箭的手進進出出,在眾人拔劍朝這趕的間隙,捅了秦雲崢數下,他的血順著箭刺入了他的身體裡。
他望著秦雲崢難以置信的神情,和腹部插著的那把箭,全身抽搐噴著血沫暢笑了一聲,而後重重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