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鶴眉頭緊蹙,臉色沉悶,今日所知的任何一件事放他心裡都使他不舒服,他將玉環握得聲響,才微垂眼眸說道,「兄長,你說的不全是,官家應是想在春闈之後再說翁翁致仕之事。翁翁,今日致仕,可曾受到阻礙?」
「你父親今日午膳後忙著出門,過來請安便是詢問了老夫,」老相公依舊一副不動如山之態,微微眯起眼睛,穩在上位,他將茶水喝下肚,舒緩了一下有些不太好看的神色,才道,「老夫終究是受官家一聲老師。」
雲鶴瞬間便明了,祖父此次致仕沒少受到官家的阻礙。但他執意要致仕,官家也是阻攔不了的。
官家需要掌控朝局平衡,可老相公一旦致仕便是倒了這種平衡。
他話還未說出口,便聽祖父張了張嘴,老邁聲音才能夠他口中緩緩吐出,「明日蕭術小兒來拜,老夫不能去正廳招待。你們眾多兄弟可知為何?」
雲六郎坐于雲鶴旁邊,他對政治的敏銳程度不太行,他當祖父注意不到自己,縮小自己的動作,在旁把玩著桌上盆景蘭草,只漫不經心地跟著其他哥哥一道說,「孫兒知曉了。」
老相公看他那樣搖搖頭,只怒聲警告他,「不許再在外惹出事來,否則,老夫還在一日,這雲家便不是你家一日,可是知道了?」
他堪堪回神,緊張地將口水咽下,才弱弱答道,「孫兒知道了。」
話題從他身上轉過,老相公也將頭抬起,「明日老夫本打算讓大郎去的,但他衙門裡那樁奇案,你們可都聽說了罷。二郎最近又在籌辦春闈之後的官家在集英殿賜宴。你們兄弟商量商量誰去?明日便推說老夫大病起不了身便是。」
雲大郎站了起來,對老相公行禮,「翁翁,如今父親與伯父均有事不得空,孫兒作為孫輩里的大哥,自然應出面去接待來客。」
「嗯,」老相公點了頭,「凡事只要等他說,不要接話便是了。」
雲大郎以為祖父還會讓一個弟弟與他一起,結果祖父就著他的話立馬便應了,他有些許詫異之色,但眼眸子發亮,心裡念叨著萬萬不能辜負祖父對他給予的期望,「孫兒謝過祖父。」
老相公將手一揮,「你們都退下吧,往後幾日不用過來給老夫請安,介兒鶴兒好好準備春闈。」
「孫兒們都告退。」
雲鶴走出門外,天剛剛好突然飄起了小雪,前不久的雪才剛化了,路上潮濕無比,天色又沉,立於屋檐之上的禍斗透露出陰冷之色,雲鶴緊了緊袍子,與哥哥們分別之後才對雲飛說道,「此事為何不與我道來。」
雲飛迎上自家郎君有些發冷的眼神,將目光移開,心虛道,「是許小娘子吩咐的不可說?」
況且郎君你不是向來不關心這些事嗎?
他心內誹謗之話,還是有眼色地停了停。
「你何時這麼聽別的主子的話了?」雲鶴將目光放在淡淡鹽粒中的紅梅之中,聞見那曠列赤忱的香氣,腦里浮現出那個身影,他未待雲飛解釋,便又繼續說了,「回去後將那對暖玉鐲子尋出去,明日給她送去。」
「為何?郎君,這可是大娘子給你的。」
「給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不可多語。」
蘇以言回去後,坐於窗邊,將鍍金空雕梅花暖爐搬在她的面前,拿起手繃將絲綢繃好繡起花來,同時便在腦子裡開始認真得思索起來老相公致仕的真正緣由,她不認為雲鶴會就此事哄騙於她。
再說無關,謝蘇二家之事也起了引火之用了。
再往前推,老相公見她之時,未顯現出鍾老病態來,她突然反應了過來,「哦」了一聲,莫非老相公也是因為上奏,為將謝蘇二家保下而將天下大赦之事而稱病,為何稱病,這顯而易見。
她「哦」這一聲,將自己手扎了一下,她卻像是沒感知到一般,持續那個姿態一動不動。
血珠兒順著針線往下流去,將綠色絲線瞬間染得朱紅,白色錦緞上也染上星星點點的紅。
子星走進來,便看見錦緞已被紅色染了,她以為蘇以言是在繡紅梅,故而並未出聲,忙過去她的桌子上幫她整理絲線,卻見著她纖纖玉指上也有紅色,忙起身道,「小娘子,你怎麼把自己刺傷了,還是讓婢來幹這些事吧。」
蘇以言被她語氣驚醒一般,見她快步去尋了藥來,她只得嘟著嘴,撒嬌道,「麻煩子星姐姐了。」
子星帶著嗔怪語氣,「都說了,小娘子這樣喚婢是折煞婢了。
還好,小娘子未在七郎君面前這樣喚婢,否則。」
「否則怎樣?」蘇以言睜著圓眼,定定地望著正在給她手指包紮的子星,目光清澈,「快說啊,子星姐姐。」
「七郎君那麼守禮的人,聽見這喚婢逾越之稱呼,婢恐怕是得受罰的。」
蘇以言卻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不解之態,眼裡像是盛滿了那個人的身形,「七哥哥應不是這樣賞罰不分之人罷。」
思及此,她決定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