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將軍認為,把孫子的功勞算在爺爺頭上是不合適的,但身為爺爺的海西崖能把孫子帶到衛所來,報告重要情報,也有一份功勞在。目前海西崖是致仕前的正八品官身,資歷夠老,有了算帳與報告奸細線索的功勞,再加上眼下正值缺人之際,升個正七品非常合理。至於海礁這個孩子,該獎賞還是要獎賞的。既然孩子不想要金銀,那就賞他一把好刀,日後等他入了軍中任職,就有好刀可用了。
於是,海礁便抱著一把上等官制雁翎刀,跟著祖父海西崖回了家。
這把刀是總旗以上級別的軍官才能用的配刀。海礁拿在手裡,想起自己上輩子跟著師傅學了刀法,卻連把好點兒的刀都不能擁有,唯一用過的刀還是師傅傳給了師兄,師兄死後才落到他手中的三手繡春刀,心裡就忍不住酸酸的。
現在的他,才十二歲年紀,尚未進入軍中,已擁有了一把軍官佩刀。
他再一次認識到,自己的人生已經完全改變了。他絕對不會再讓自己淪落到上輩子的境地。
海西崖不知道孫子在想什麼,見他抱著刀不說話,只當他是太過歡喜了。然而,孫子才這點年紀就擁有了一把寶刀,會不會越發想要上戰場搏軍功,而不願意接受長輩安排的文職之路呢?
他嘆了口氣,忍不住道:「雖說將軍把這刀給了你,你也不能成天拿出來擺弄,要好生收起來,千萬別傷著了自己。」
海礁沖祖父笑了笑:「爺爺放心,孫兒一定勤練刀法,絕對不會為此刀所傷。」
海西崖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才說:「以後再發現什麼奸細的消息,只管報給將軍們,不必說什麼功勞歸爺爺的話。該你的功勞,你自己領,爺爺還能貪你的不成?」又抱怨他,「昨兒剛發現時就該報上去的,你竟然到晚上才告訴爺爺,反倒先跟你妹子說了。」
海礁連忙要解釋,海西崖卻擺擺手,示意他別說話,衝著迎上來的孫女海棠問:「你哥哥昨兒都是怎麼跟你說的?連抓姦細的事,他都告訴你了?」
海棠眨了眨眼:「哥哥怕認錯了人,冤枉了人家,所以特地回來問我,那個酒坊的夥計,他的疤是不是長在左邊臉上。我一聽就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個人,他臉上的疤還是被狼咬的呢!」
海西崖並沒有懷疑什麼,只對孫子道:「以後再有這等機密事體,休要告訴你妹妹。」
海西崖進了屋子,海礁與海棠對了個眼色,暗暗鬆了口氣。
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不過事後謝文載倒是私下問過海棠:「你哥哥是不是總愛找你商量事兒?我看你們兄妹常在屋裡避了人說話。」
海棠故意露出警惕的表情:「表叔公,你別問我哥哥都跟我說了些什麼,我答應了哥哥不告訴人的。」
謝文載不由失笑:「表叔公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哥哥若有什麼煩惱,可以跟我說。表叔公幫不上別的,替他出出主意還是能辦到的。」
海棠嘆氣道:「哥哥才不會跟表叔公你開口呢。你跟爺爺、阿奶總是一個鼻孔出氣,一聽哥哥說想要上戰場立軍功就反對了,根本不在意他的心情。哥哥有什麼想法,怎麼敢跟你們提?他就只能跟我說說,最後還是要靠自己拿主意。」
她好象只是隨口抱怨兩句,但其實什麼都說了。所謂為哥哥保密,只是保了個寂寞。然而這很符合她小女孩天真不知事的人設。謝文載微笑不語,心裡倒是覺得,海棠這孩子雖然有時候聰明得令人吃驚,但孩子就是孩子,還是很容易哄的。
他柔聲哄著孩子:「你哥哥為什麼一定要上戰場立軍功呢?他年紀還這么小。」
「可他很想幫上爺爺的忙呀。」海棠歪頭道,「爺爺這麼大年紀了,還要回衛所做事,不就是因為咱們家是軍戶,總要有人從軍嗎?我還聽到爺爺和阿奶說,現在出來做事,將軍們答應給他升官,這樣咱們家以後回了老家,也能挺直腰杆了。哥哥說,要是他能早日進入軍中立下功勞,爺爺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謝文載又一次被海棠整破防了。表兄海西崖為什麼一把年紀了還要重回肅州衛?不正是因為感激肅州衛的諸位將軍們庇護了他這個表弟麼?人情難還。
而海西崖在軍中三十年還只是微末小官,不也同樣是因為他?表兄的兒子海定城已經死在了戰場上,如今連孫子海礁也要小小年紀便想著上戰場,不都是因為他謝文載拖累了表兄一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