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明下的雖然是死命令,但在場的禁軍誰也不願意擔上傷及百姓的罪名,一個個兒幾乎吼破了嗓子:「快退後!退後!誰敢沖官府,殺無赦!」
但憤怒的百姓們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人擠人般推搡著,他們揮舞著從自己家裡帶來的木棒和菜刀,雙眼通紅地、急切地想要給自己敬重的好官要一個公道:「衝進去!殺了他們為御史大人償命!」
「該死的!沖官府殺無赦!你們不准再上前了!」
姜離混在人群之中,看著眼前憤怒不休的百姓,一顆心越來越沉。
忽然,人群的正中央處,姜離看到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有什麼人開始往天上拋灑白花花的紙錢。
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人群中痛哭涕零:「悠悠蒼天,何薄台州?御史大人,您枉死啊!」
話音剛落,人群更加激憤,禁軍一下子竟擋不住往前沖的百姓,讓好幾個人衝破了門去,揮舞著刀往室內衝去。
姜離眼疾手快地撿起幾個石子,指尖微曲拋出。將那幾個百姓擊暈,轉頭便一翻身混入人群,躋身往那棺材處走去。
有百姓發現了姜離,揮舞著木棍,直直往姜離腦袋砸去,姜離一心往前,竟躲避不及,額邊猛地挨了一下,血液霎時間便飆了出來。
「指揮使!」有禁軍衝上前來,擋在姜離身前,喝道:「你們這些刁民!敢打朝廷命官,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呸!」遠遠的一口唾沫吐了過來:「老子管你什麼朝廷命官,還我御史大人的命來!」
無數百姓和禁軍扭打在一起,鈍器擊中人體的聲音不絕於耳,無數的哭喊謾罵中,不知是誰的刀先砍了下去,隨著一聲慘叫,一個老者應聲倒地,抽搐了幾下後,吐血而亡。
「禁軍殺人了!」
「禁軍殺人了啊!!」
「該死的,跟他們拼了!!!」
此話一出,事態霎時間變得不可控起來。
血液從四處飛濺,姜離緊緊握著刀鞘,擋在身前,躲避著從四面八方襲來的利器和鈍器,身邊的禁軍已經被衝散,他在人群中步履艱難,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那口黑漆漆的棺材。
慘白色的紙錢被無數人揚在空中飛舞,像是夏日裡的雪花,啼哭著無處可申的哀與怨。姜離渾身被打的青紫,他已顧不上那麼多,終於擠到了那口棺材之前。
隨即,他躬身一躍,一腳踩在了那口棺材之上。
繡春刀霎時出鞘,鋒利的刀刃閃爍著寒光,帶著逼人的破空聲,一把撬開了棺材板。
棺中,王進海身著壽衣,正靜靜躺在那裡,毫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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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使。」一個禁軍小兵走上前來,給姜離遞了一些膏藥,勸道:「您受傷太嚴重了,擦些藥先吧。」
姜離正坐於院中花台處,他臉上和身體上遍布淤青,額邊流血的地方已經經過簡單處理,他緩緩伸手,接過那盒膏藥來,出聲問道:「怎麼樣了?」
小兵答:「本次鬧事,已逮捕二十三人,死亡五人,馮公公的意思是,先按住不報。」
姜離看了看他,挪開視線道:「捂不住的,王進海是管叔伯的人,他能在兩浙幹這麼久,就說明這裡多得是管叔伯的眼線。」
姜離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污穢,面無表情地又問:「王進海的屍身什麼情況,招了麼?」
「說是從岸邊撿到的,想來應是從斷崖墜落,隨著海浪飄到岸邊了。屍身上有許多撞擊痕跡,胸口的撞擊應是致命傷。」小兵頓了頓,猶豫著問:「指揮使,王進海的屍身……可要安葬?」
「聽馮公公的意思罷。」姜離道,他寒聲道,轉身便往大門處走。
「指揮使,快三更天了,您這是……」
「透氣。」姜離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來,轉眸看向他,黝黑的眸子裡寒意畢露:「被揍的心情不好,最好別跟著我。」
「是、是……」
姜離出了門便開始急掠。
月色下,他像是一隻敏捷的兔子,以極快的速度在房頂上穿梭,夏日裡微涼的海風帶著海浪的咸澀,剮蹭過姜離幾乎快要咬成一條直線的下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