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傷痕映入眼帘的時候,顧江漓的心猛的一跳。
方才,他就在這屋子裡,一次又一次地劃傷自己嗎?
她想起祁晉說的話,皇帝發狂之時,若不殺人,必傷自己。
所以他剛剛是犯病了,但是卻不讓明公公給他送人來殺,屏退眾人,自己待在屋子裡強忍著度過這段發瘋的時間。
可是這種方法怎麼能長久呢?
「陛下,是因為太后那番話,讓你不想再殺人了對不對?」
百花宴中,太后曾勸皇帝不要再動殺心,為即將出生的孩子結點善事。
這就是皇帝今日在長信殿獨自忍受瘋魔的原因。
皇帝放下自己的袖子,想要遮蓋住傷痕。
他聲音低沉,帶著濃烈的不甘,「朕是可以忍住的,只要身旁無人可殺,朕就不會動手。母后說的沒錯,再增殺孽,對他不好。」
皇帝口中的「他」指的是顧江漓腹中的孩子。
顧江漓咬了咬牙,「然後呢?陛下打算一直這樣?每次想要殺人的時候就把自己關起來,然後自己傷害自己嗎?」
「疼痛和血腥能讓朕清醒,至少朕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若是犯病的時間更加頻繁怎麼辦?陛下的身上還有多少地方可供你劃傷?今天劃了手臂,下一次劃大腿,再下一次小腿……沒有地方劃傷了怎麼辦呢?舊傷未愈再添新傷,你是這麼打算的嗎?」
皇帝的眸子閃動,變得有些急躁,「朕可以!朕可以克服!朕可以不殺人,區區幾條傷疤就能讓朕保持清醒的話,多增幾條又有何妨?」
「若真是幾條傷疤就能讓你保持清醒,你剛剛又為何把簪子往自己的胸口插?!」
皇帝語塞,身子也僵了。
屋子裡陷入短暫的安靜。
只能聽到顧江漓努力平復自己呼吸的聲音。
幾個呼吸之後,顧江漓又放平聲音說道:「陛下,若是有一天,血腥和傷痕都沒辦法讓你恢復神志,你若是拿著刀劍劃向自己的喉嚨,那時,我又不在你身邊,沒來得及阻止你的話,怎麼辦?」
皇帝不語。
「你的確沒想自裁,只是想用更痛的辦法讓自己清醒一些,可要是受傷太重,救不回來,怎麼辦?」
殿內落針可聞。
大殿門被推開一條縫,明公公在外面說太醫來了。
皇帝冷漠地下令:「不見。」
隨後,殿門又重新關上。
皇帝坐在台階上慢慢蜷縮起來。
顧江漓看著他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咬牙切齒地說:「朕討厭這副身子不受控制的感覺,抵抗不了,控制不住,殺人的時候朕的頭像有一萬根針在扎!朕能怎麼辦,朕還能怎麼辦……」
他痛苦萬分,脆弱又無力反抗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個殺人如麻的暴君。
顧江漓也慢慢靠了過去,坐在他身側,展開雙臂,摟住皇帝的肩,輕聲道:「我只是不忍心看到陛下這副樣子,自我傷害比殺人更加痛苦。」
皇帝身體一頓,慢慢放下雙手,眸色複雜地看向她,「你在的時候,朕好像就沒那麼想殺人了。」
「那我就……一直待在陛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