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見賢治看著他,眼底金浪翻滾,思忖片刻後,緩緩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第2章
有多少年沒踏上過這片土地了?
是好像已經過完一生的六七年,還是一晃而過的上千年?
當早見賢治踩上碼頭的木板的時候,木頭那咯吱的呻吟聲讓他忽然一陣恍惚,暴露在晨光下的臉在那一瞬間,露出了如孩童一般的迷茫之色,光芒如金子般熾熱純粹。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世界各地遊蕩。
從古樸幽靜的山中神社走出來,他開著雷文頓闖過芝加哥的夜晚,探訪過中國的濱海小城,在俄羅斯的破敗港口駐足過,也欣賞過北冰洋上空的極光,從百花聖母大教堂上一躍而下,潛入金字塔撿法老的乾屍,在百慕達三角體驗深海潛水——他的足跡遍布世界,卻始終沒有再踏及腳下這片本應柔軟如河沙,卻硌著石子的土地。
這片,埋骨之地。
在一旁和櫻交待清楚相關事宜後,源稚生轉過頭,看見不遠處早見正逆著光,低頭和他的二副說著話。
那位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二副是位中國人,與其他船員回執行局不同,他準備直接回祖國休息幾天。
金髮碧眼的大副被剔除了亞洲人的悄悄話行列,委委屈屈地坐上車準備離開,汽車發動的時候,他似乎朝早見和那個黑髮黑眼的二副吼了句什麼,其餘船員也都紛紛趴在窗口向兩人揮手道別。
不比一旁二副認認真真地揮手告別,早見賢治只是一隻手揣在風衣口袋裡,另一隻手懶懶散散地舉起來,漫不經心地揮了揮。
雖然看起來很敷衍的樣子,但早見賢治一直望向汽車離去的方向,直到汽車影消失不見,才重新和二副聊了起來。
「黑澤君。」
源稚生轉過頭,朝一旁的黑風衣喚到。
黑澤一,也就是之前領頭的黑風衣,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回答道:「在!局長大人!」
他的手下都去了摩尼亞赫號上進行交接工作,而他作為在這裡地位僅次於櫻的暫時的「三把手」,成為了為源稚生服務的臨時下屬。
而現在,他的新任上司可能會交給他更為嚴峻的任務。
黑澤一繃著臉,屏息凝神等待著。
「這幾天就由你安排早見君在東京的相關活動,請務必提供蛇歧八家最優質的服務。他不喜被打擾,我只安排你一人,只需要在他需要的時候提供幫助,其餘時候讓他自己隨意就好。衣食住行我都安排好了,接下來就麻煩你了。quot
黑澤一有一瞬間的錯愕,但很快反應過來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畢恭畢敬道:「不麻煩!能照顧家族的貴客是我的榮幸!」
他的動作幅度很大,惹得不遠處早見似乎朝這裡看了一眼,接著又轉過頭去邊說話,邊像對待後輩一樣,拍了拍明明看著和他差不多大,卻正低頭乖巧聽講的二副身上。
他們俯身擁抱了一下,早見輕輕拍了拍二副的後背,然後二副就拉起自己的行李箱離開了。
身旁蛇歧八家的人來來往往,早見站在原地,目送二副的身影遠去。
感受到身旁有人靠近,他稍稍側過身,朝來人落去注視。
忽然被金色的瞳孔盯住,黑澤一下意識地低頭表示臣服。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這個行為太有做賊心虛的意味,明明自己是師出有名,來接待貴賓的不是嗎?
可接待的不是貴賓,是皇帝啊!
「抱歉,一年有大半年待在摩尼亞赫號上,習慣了開著黃金瞳。」
音質有些清冷,像北歐冰原上覆蓋了上萬年的冰雪和沉默的戴雪松林。但他的聲調卻是很柔和的,即使是抱歉都讓人無端升起一種玷污神明般的惶恐愧疚。
黑澤一下意識地低頭回答道:「不,不是您的錯,是我……」
他突然頓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說。
難道要說,啊,不是您的問題,是我血統太低,天賦太差,不配和您對視嗎?
抱歉,及時有自知之明如黑澤一 ,也是要面子的。
於是他強行轉開話題。
「在下黑澤一,早見船長可以叫我黑澤。船長在東京的行程將由我為您安排,如果您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叫我。接下來我將送您去往東京半島酒店。請多多關照。」
早見看著眼前恭敬鞠躬的黑風衣,朝他淡淡點了點頭,「嗯,請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