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瞳在黑暗中如安靜燃燒的火焰。早見似乎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朝他揮了揮手,很快消失。
源稚生轉過身將目光落到黑色的海面上,波濤翻滾海面,白沫堆積浪潮。再往外海走,那大海的下面藏著可怖的深度。
弟弟再怎麼長大了也還是自己的弟弟,哥哥總是要護著他的。身為蛇歧八家的少主,他得為大義付出代價。而他作為哥哥所能做的,只有儘可能把潛在的危險告訴弟弟,並且緊緊地拉住繩索。
他想起被自己鎖在了井裡的另一個弟弟,忽然一愣,向來堅毅的臉龐流露出悲傷,像面前的大海一樣在心中動盪。
弟弟再怎麼,也還是自己的弟弟嗎?
他沒忍住抽了一隻細煙,火星在暗色中也熾熱的像一顆顆縮小的太陽。源稚生透過朦朧的煙霧再望向變得緩慢的大海,眼底是掩不住的疲憊,朝背後走回的櫻淡淡道。
「櫻你聽說過海女嗎?」
哥哥總是要護著弟弟的。
「早見你是摩尼亞赫號的船長,如果看見了門,立刻帶著你的師弟們返航!不要像以前潛水勘察的時候一樣不聽勸阻,突然失聯!明白了嗎!」
聽著施耐德嘶啞的聲音,早見賢治一邊走向角落裡的兩人,一邊道:「明白,施耐德教授。」
西澤撐著欄杆從檢測平台一躍而下,走到路明非和楚子航面前,白色的船長制服被風拉扯。值得一提的是,因為摩尼亞赫號被偽裝成了黑色的漁船,早見主動把船長制服給了西澤。
「應當是胚胎的保護機制產生的幻覺,如果連我們的血統都無法抵禦,除了返航我們別無他法。」早見走到他們身旁回答路明非的問題。
「廣義上的門就太多了。」
他們一邊討論一邊開始行動,早見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像在散步。走出好遠路明非扭頭望了望剛剛坐的角落,正準備轉頭,忽然看見身後融入夜色的早見賢治抬起頭,亮起一雙熾熱的黃金瞳正灼灼地盯著他。路明非狗腿地笑了笑以飾尷尬,卻見早見只是沉默地望著他,那雙眼睛裡是一片澄澈與熾熱,仿佛透過自己看見了那個微冷的麻木的路明非。
於是他下意識地斂去了活蹦亂跳的樣子,在黑暗中同樣沉默地與早見對望。他不知道他的黃金瞳此時比早見賢治的眼睛更古奧森嚴,臉龐像古代皇帝一樣透露出威嚴與冷漠。
良久,早見朝他低下了頭。
——
耳邊傳來海浪不停拍擊海岸的聲音,流動的風帶來四面八方的信息,遠處盤旋飛翔的生物掀起陣陣氣流,在空中釋放出高亢的吼叫。
早見睜開眼,入目是幾根巨大的冰柱,在陽光下照射下晶瑩剔透,折射出七彩的光。他側躺在一座高聳的平台上,身下是青黑色的巨型石塔,八根冰柱鑲嵌在塔身周圍,頭頂是灰白的天空。
不遠處冰山浮動,冰原綿延。海洋一起一伏,順從無比,波浪從滾滾而來的遠方到塔底下就只剩了一擊輕輕的拍打,像小孩子撒嬌一樣想引起塔上人的注意。
他身後還躺著一個生物,巨大的心跳聲沉緩而有力,像是古戰場上的咚咚戰鼓。
一隻纖細有力的手臂攬過他的腰間,堅硬的鱗片擦刮著裸露的肌膚,冰冷地貼在他身上。手臂的主人從身後抱住他,懶洋洋地蹭著早見的脖頸,湊到他耳邊,古奧晦澀的語言在他說起來像女子曼妙的歌聲般令人著迷。
「他們實在是太吵了,道格。我美好而甜蜜的清晨都被這群莫名興奮的壞傢伙破壞掉了。」
「我幫您殺了他們。」
早見聽見自己冷清的聲音用同樣的語言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身後的人愣了愣,沒有說話,只是抱住他的腰,然後埋在他的後背痛快地大笑。
那些嘈雜的龍群很快被這個笑聲嚇跑了,飛到更遠的地方,卻忍不住繼續觀望這一高塔上的動靜。
他們高高地抬著頭,赤金般燦爛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座高塔,哪怕這座高塔上兩個中的任意一個都能讓他們在瞬息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