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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判府?太太又請通判府的人來賞花呀。」仇姝正領著仇細細在述香居閒坐,忽然聽梁韞說起通判府,她愣一愣,「通判府的那幾個女眷,都是拿鼻孔瞧人的,家裡也不過就是個正六品的官…」
她一激靈,「姨娘說要給我說門好親,不會是通判府吧?」
梁韞見她這個反應,忙道:「這我倒不曉得,既然說是好親,總不會是唬你的。還有你剛那叫什麼話。」梁韞趕忙在她手背打一下,「你這嘴,不熟悉的人當你是個嬌小姐,一開口真是刻薄死人了,可別帶壞細細。」
「我還想教細姐兒刻薄呢,刻薄才不受人欺負。」說到這,仇姝聲音低下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否則連個船工都說不過…」
梁韞笑了笑,「人家不是都給你賠禮了,你怎麼還念著這件事?」
仇姝哼一聲,「那也叫賠禮,不過是聲不情不願的抱歉,我還沒有原諒他。」
「你大哥說你沒到造船廠就不生氣了,怎麼幾天過去,你又記上仇了?」
「我也不知道,一陣一陣的,想起來就討厭!」仇姝擺擺手,湊到梁韞邊上,親昵地摟著,「不提了不提了,沒準就是刻薄吧,我也只有和嫂嫂一起才敢放肆。」
仇細細在邊上掩嘴發笑,也被仇姝拉過去,手挽手挨著,「小丫頭,你笑什麼!」
「笑二姐姐!」
「好哇你!」二人咯吱成一團,「遷怒」了邊上的梁韞,一併牽連著被仇姝撓痒痒肉。
屋裡嬉笑聲不斷,誰能想當年梁韞剛進門,仇姝還和她不對付,覺著梁家不安好心,高攀他們家的門楣。那會兒她還小呢,看事情只懂從自己角度,覺得梁家女兒配不上大哥,日久天長才曉得梁韞的好,從此她就只唯恐大哥死了,嫂嫂改嫁出去。
仇彥青從外頭回來,聽見偏屋裡又是笑啊又是鬧的,他這陣子都被嫂嫂躲著,趁此機會厚著臉皮敲敲門,是仇姝提著嗓門問了聲「誰呀?」
「是我,你們聊什麼呢這麼高興,可否叫我也進來聽一聽?」
仇姝趕忙從塌上爬起來,親自去給哥哥開門,「好呀好呀。」她拖著仇彥青的手將他拉進來,「大哥哥也來,我可還從沒有和大哥哥坐下來好好說過話呢。」
「我從前病著,沒精力。」
「那可不是,你身體好的時候也不愛和我們這些歲數小的玩,不是讀書就是和爹爹一起。」
「是嗎?以前的事我都有些記不得了,姝姐兒不要怪我才好。」
「記不得就記不得了!橫豎和以前相比,我更喜歡現在的大哥哥!」
梁韞輕喚了聲姝姐兒,姝姐兒哪知道眼前的大哥哥不是從前的大哥哥,笑盈盈道:「這有什麼說不得的,大哥哥聽了沒準高興呢。」
是,他聽了是高興,梁韞瞧仇彥青的眼睛就知道他笑得發自內心。她早看出他不服氣,能得姝姐兒這麼說,他定然高興壞了。
仇彥青一來,梁韞話就少了,好在仇姝對大哥哥的話也一樣多,過了會兒小鈺姨娘來尋細姐兒,仇姝這才依依不捨跟著一起走了。
屋裡靜下來,就剩仇彥青和梁韞兩個,梁韞起身想出去尋柏姑姑,卻被仇彥青叫住,「嫂嫂,我就幾句話,說完就走,不用你趕我。」
她就知道,他難得進來探聽她們閨閣里的熱鬧,肯定別有用心。
但聽他道:「上回是我唐突,往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你別怪我,別疏遠我。」
梁韞於心不忍,轉身與他遙遙相望,「我沒有疏遠你。」
「那就是怪我了。」
梁韞眼瞧他走向自己,用手掌輕輕將他胸膛推開,他卻按著她的手,強迫她感受他鼓動的心跳,使她不得不避開眼神,「…也不怪你。」
她憑什麼怪他?他又不曾逼著她和他好。
一個巴掌拍不響,若非不是同樣寂寞的兩個人,如何走到一起?
梁韞漸漸看不清自己的心了,從始至終她不曾混淆他們兄弟二人,但如今她竟拿他當個深宅大院裡的寄託,放棄了離開仇家的打算……
她究竟是找到了亡夫的替身,還是找到了縱情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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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到了陸夫人設宴請吳縣貴婦賞梅這日,梁韞身為長房長媳,自然要陪著陸夫人從早忙到晚。
她待客陸夫人最放心,周到又細心,絕不會怠慢任何一個人。
席間姝姐兒年紀尚小,陸夫人又在主位,賓客們都逮著梁韞一個人叫她吃酒,梁韞一杯杯濁酒下肚,帶著恬淡花香極好入口,不自覺就多飲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