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他們似是清醒的,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迴蕩在祠堂內,直至被那股無形的力量折磨得不成人形,才會轟然摔下去沒了動靜。
老村長知道,那些村人都死了。
他們奇形怪狀的屍體要不了多久,就開始發青發紫,散發出難聞的臭味。
眼下正在祭壇上掙扎扭曲的人,正是不久前還同他說話、匯報情況的琪琪日,他四肢白骨嶙峋,面上卻帶著怪異而狂熱的笑容。
明明看著他在笑,在享受祭祀的過程;
事實上遏制不住的慘叫聲,無法自欺欺人地說他是自願的,他不痛苦。
琪琪日的哀嚎逐漸弱了下去,老村長知道,他快不行了。
他倒下祭壇之後,新一輪的祭祀就會重新開始——底下神情呆滯跪望著祭壇的村民中,就有他的兒子兒媳和孫輩!
「祭司大人,求求你……饒我孫子孫女一條命吧!」
「我求你了,我給你磕頭了!」老村長老淚縱橫,磕頭磕得砰砰作響。
若有若無的哼唱聲陡然停止。
那跪臥在泥胎像腳邊、用頭枕著蓮台的少女睜開雙眼,神情不愉。
她站起身抖了下盤袍,走到老村長的身邊,視線斜睨陰晴不定:
「赫村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這可是帶著全村的人歸於無上天,去往羅剎土追尋永生。」
「你要知道肉體凡胎的存活都是虛假的,是曇花一現,性靈的永生才是亘古不滅的!」
「無上勝利尊者願意給予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恩惠,你要懂得感激,不要因為自己的無知,衝撞了尊者的惠福,也阻了子孫家人的永生啊。」
老村長匍匐著往前挪動,雙手死死抓住哈拉瓦日的衣袍下擺,只是不停地磕頭求饒。
他後悔了。
他不應該因為哈拉瓦日幾個月前身上突現的『神跡』,就信了她是佛陀使者的鬼話,讓她承諾的永生迷了眼睛,從而幫著她縱著她,在村中建起祠堂供奉密宗神佛,供出了如此可怖駭人的東西…!
是他害了全村老少,也害了自家老小!
沒錯,老村長清醒了,知道哈拉瓦日口中的『永生』是鬼話。
他親眼目睹了村中的種種詭異之象——
看到漫天懸浮的頭顱屍塊;
看到村中羊群發瘋一樣衝破禽圈,魔怔似的群羊拜月;
看到村民們是怎麼一個個失去意識,在祭壇上痛苦掙扎血肉淋漓……
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這些詭異之象是神賜,更不相信那些身體扭曲遍布青黑斑點的村民,是獲得了永生。
就算哈拉瓦日所說為真,這般不人不鬼的存在,真的是『生』嗎?
一想到自己的子孫,即將成為下一個受折磨的祭祀對象,想到才三五歲會軟乎乎笑著喊自己祖祖的孫子孫女,將小臉僵黑軀體扭曲,老村長就心神俱裂!
他不要永生了!
他只想讓子孫當個普通人,平平安安地過活一生!
「砰、砰…」頭顱撞擊地面的聲音不停。
哈拉瓦日冷哼一聲:「不知所謂的蠢貨。」
「郝村長,尊者的賜福可不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她一扭頭朝著祭壇的方向走去,下一秒,祭祀村民中一對目光痴呆的小小男女童忽然動了,搖搖晃晃開始往祭壇上爬。
「不!麼兒不要!!」額頭紅腫破損的郝村長語氣驚恐,瘋狂搖著頭。
就在他踉踉蹌蹌想衝過去阻止孫子孫女時,身後緊密的祠堂大門『轟』得一聲,從外頭被人大力踹開。
一夥二十好幾個人神情冷肅沖了進來。
正是虞妗妗徐靜和、以及專項組的人!
大門甫一破開,濃郁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迎風闖進去的組員們結結實實被屍體和血液凝固後散發的腥臭糊了滿臉,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
借著祠堂中昏黃的燭火,他們還沒看到最裡頭的等身大慈佛母像,先看到祭壇四周的屍山。
饒是見過外頭天上地上的慘狀,眾人也又一次狠狠震驚住。
緊接著,一股股憋在心中無處宣洩的憤怒和仇恨,都有了目標對象,他們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了滿臉驚色的盤袍少女。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哈拉瓦日怔住了:「你們怎麼可能進來…?!」
勝樂尊者已經出世,外界分明陷入了尊者的領域。
在神佛的普照下,一切試圖擅闖入內不知死活的人,都會在被聖光照到的那瞬間,歸順尊者——這一點哈拉瓦日深信不疑。
那一群所謂的天師不就是這樣的下場麼。
他們的腦袋至今還高懸於天上,成了尊者駕馭的『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