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時只有自己一個人在,自己簡直百口莫辯。
她的心情忽然變得複雜,既希望對方能夠平安醒過來,又希望對方永遠都醒不過來,甚至是就這樣死去為阿爺賠罪。
罷了,罷了,李庭雪驟然停止了胡思亂想。
倘若女人能幸運撿回一條命,那只能說她富貴命不該絕。對於這種受上蒼庇佑的人,自己又還能如何去抗爭呢?
李庭雪將身體溫暖後,很快從變涼的水中起了身。
她換上了貼身婢女重新為她準備的衣裳。衣裳剛拿到手,她便發覺這觸感和先前的又不一樣,輕薄,卻異常地溫暖。
指腹緩緩划過只覺得細膩不已,連上面的繡花圖案都仿佛似真的一般,活靈活現。
李庭雪動作微鈍,漆黑的眼底不禁划過一絲茫然。
這樣上好的布料,自己真的配將它穿在身上嗎?
即便自己一時心軟救了沈蘇婕,可……自己也終究只是個什麼都沒有的流民乞丐而已。
她敏銳地察覺到這其中的問題,但因為對目前的局勢和情況什麼都不了解,所以她最終什麼也沒有猜出來。
不過就只是這一點,也足夠讓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況還是與沈蘇婕這個女人相關。
李庭雪掩去眼中的懷疑,不動聲色地換好了衣裳,重新回到了沈蘇婕所在的房間。她身上的濕衣已經被婢女們盡數換了下來,身上只著了一套裡衣。
裡衣過分單薄,月白的顏色幾乎要和女人慘白的面色相同。因為驟然失溫,對方皮膚瓷白得近乎有了一種病色的美。
往日那張總是殷紅水潤,泛著誘人光澤的唇瓣更是毫無血色,烏青得可怕。
自己那般恨之入骨的人此刻就這般毫無聲息地躺在床榻上,沒有任何反應。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像只討人厭的蟲子,總是纏著人吵鬧個不停,也不再像以前那樣,一雙多情嫵媚的眼總是帶著小心思般,自以為沒有被發現地悄悄打量人。
她就只是那樣安靜又冷冰冰地被人群簇擁圍繞,周圍的喧囂嘈雜,還有慌亂都與她無關。
李庭雪突然覺得對方很自私無情,向來都是。
從來都是隨心所欲的,不顧及考慮任何旁人。想去做什麼便去做什麼,想搶人就搶人,想把人囚禁起來就囚禁起來,從不考慮後果。
活得瀟灑又肆意。
有著那種上位者的肆無忌憚和瘋癲。
李庭雪承認,她確確實實有羨慕過對方。羨慕對方有人可以作為倚仗,無論幹了什麼壞事都有人為她收尾。
而自己顛沛流離數十餘年整,在這短暫的整個人生里過得最舒坦最不敢輕易相信和奢求的,也就只有近十餘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