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燁冷冷道:「別看了,留這麼多血, 肯定活不了。」
裴玄銘呼吸顫抖,難以置信道:「你縱使同他有仇, 一刀斃命了便是, 何至於將他這般虐殺?」
謝燁驀然瞪大眼睛, 伸手一把將裴玄銘領子拽起來怒道:「何至於如此虐殺?!你可知這老匹夫手上有多少條孌童的命!」
「你若不是出身高貴的裴公子,就你這幅長相, 被搜羅進溫家也在他床榻上活不過一天!裴玄銘,你怎麼敢同我說這種話?」
裴玄銘伸手,將他攥在自己領口的手生生扯下來:「所以你方才帶他進屋殺他,我沒有攔你。」
「可我幼時體弱多病, 溫老家主精通醫術,曾於我有恩。」裴玄銘低聲道。
「那你說的太晚了。」謝燁喘息了兩下,笑了:「殺都殺了,說這些有什麼用,不如你卷條破草蓆,在這種自身難保的局面下給他收個屍,我還敬你是條漢子。」
裴玄銘氣極,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要對謝燁出手了,可當他冷靜了片刻,對上謝燁那雙交織著複雜恨意血火的眼睛,胸中怒氣卻又被那眸中的神色給化開了。
他最開始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樣的場景下,仍然對謝燁生不起氣來。
後來很多年以後,裴玄銘一個人在西北大漠上望著夕陽如血緩緩落下,染紅一地飽受蹂躪的叢生荒草,他才隱約回過味來。
自己當年對謝燁的那種情感。
好像叫做,心疼。
兩人一聲不吭的對視著,誰都不肯先說話。
身後大門被一記重劍用力挑開,裴玄銘的身體已經搶先一步做出反應,他伸手抓住謝燁,攔腰飛身將他撈進了屋裡。
謝燁方才還在跟這人氣勢洶洶的吵架,下一秒卻又被這人不由分說的拽進懷裡,一併藏在屋中的柜子後邊躲好了。
謝燁下意識的反抗了兩下,裴玄銘將他箍的更緊,冷冰冰在他耳邊道:「別動。」
謝燁向來不喜歡旁人強行讓他做什麼,更別說裴玄銘這種比他稍長兩歲,但是並沒有年長太多的人對他命令來去,但是此時裴玄銘一手禁錮著他的腰身,一手捂在他的嘴上,藏身之處狹小閉塞,身後少年的胸膛溫熱而可靠,謝燁莫名沒了脾氣。
於是他安靜下來,兩人躲在屋內等著看外面來的是什麼人。
「諸允嚴,本官再數三個數,說出四殿下的藏身之處,本官饒你不死。」為首的將領命人將一個形容狼狽的男人推到院子裡。
謝燁心神猛然一晃,那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正是他師父。
諸允嚴此時已經完全不復武林大會上的瀟灑風姿了,他渾身都是斑斑血跡,右眼睛已經被弄瞎了,血糊呲啦的一臉,眼珠子半掉在眶外,駭人的很。
裴玄銘明顯感覺懷裡的人身形難以克制的瑟縮了一下,他害怕謝燁情緒起伏太大,平添出什麼事端,於是更緊的將他環住了。
「你……做夢!」諸允嚴踉蹌著跪到地上,被人狠命掐起脖子,臉色憋的鐵青,半晌上不來氣。
直到快要瀕臨窒息的時候,施虐的官兵才放開了他。
屋內謝燁輕輕在裴玄銘手臂上拍了一下,示意我不亂動,你放開我。
裴玄銘稍微鬆了一點力道,但還是用手臂攔在謝燁身前,防止他衝出去親自將諸允嚴大卸八塊。
「那是二殿下的人。」裴玄銘輕聲對他解釋:「看樣子是聽到李彧在這兒的風聲,趕來順路把這個弟弟給做掉的。」
李彧再怎麼在朝廷中不受重視,那也是皇家血脈,留他活著總是隱患,還是殺掉對哥哥們來說比較安心。
不料這群人追到溫家搜刮一圈,不僅先帝遺詔不見蹤跡,連李彧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正當他們發愁此行一無所獲,不知怎麼跟二殿下交代的時候。
有人眼尖,看到了混在人群中往出逃跑的諸允嚴。
「頭兒,你看那個是不是四殿下在江湖上那個師父!從前進宮陪四殿下一起面聖,我們見過的!」
為首的將領定睛一看,還真是!
眾人當即大喜,抓了諸允嚴提到別院裡去審,可巧就走到了謝燁和裴玄銘藏身的後院裡。
「諸位還是死心吧,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這個師父當的不稱職,彧兒受了諸多委屈,可生死面前,爾等休想從我嘴裡得知一個字!」
他話音剛落,凌空一鞭子迎面襲來,直將諸允嚴抽的面容稀爛,骨血和肉沫稀里嘩啦的沿著臉頰往下掉。
「好硬的骨頭。」為首將領冷笑:「那就看看是你這骨頭硬,還是我的鞭子硬!」
「給我打他!」
諸允嚴又挨了沉悶的幾下,整個人被抽的仰倒在地上,渾身上下皮開肉綻,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我說,你何苦死死護著李彧呢,那不過是朝堂上的一個廢子,就算他今日因為你的掩護而活下來了,他也絕無可能登上皇位,我家殿下若是登基了,第一個處死的也是李彧,早死晚死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