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梅的解釋只有生命應該感謝宇宙無限非概率。
因為在宇宙的尺度上,無限非概率就像星辰之下涌動的粒子潮,它從不關心結果,只負責提供可能。
以及,也不必幻想糟糕的沒發生過的事情,因為「唯一性」才是生活的全部。
問就是雖然有無限可能,但每個人只能活在一個當下。正是因為它不會反覆,不可撤回,不會存檔再讀檔,人生的秘密就在於要落子無悔,頭鐵和想搶爸爸媽媽祖母丹恆的宇宙勢力們使勁干。
——所以他姐真是一位本質如一的女士。
……
而小時候,丹恆聽睡前故事聽到鍾離先生有可能不會出現,他姐會不認識他,他會被羅浮關在大牢裡面至少三百年,就覺得龍龍好害怕,發出輕微的嗚嗚龍吟聲,抱著被子躲在水池裡沉默的哭的好傷心。
也不知道是在害怕見不到姐姐爸爸媽媽祖母,還是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誰要把無辜的小龍關進大牢里,全心全意的在恨他。
阮梅只能把日記合上,展開解刨圖,和丹恆一起複習白天教的「不同生物心臟解剖工序」,希望弟弟能從沿腔靜脈進入右心房,剪開至三尖瓣,再進入右心室,觀察瓣膜結構與腱索的工藝中獲得永恆的平靜和快樂。
——並沒有快樂。
即便是龍尊的轉世這個時候也該咬住尾巴,十動然拒的打結,往水草下面躲了。
於是阮梅就嘆息,拿出水彩筆在解刨圖上畫了個大大的紅心,心臟一邊是紅色的,一邊是白色的,中間一道線波動曲折。
小姐姐認真的告訴龍寶寶,說剛才的解刨圖不算,這才是生物的心臟,它一半被世界上的愛灌注,一半被世界上的恨充滿,你不要害怕,愛和恨之間總是不停的打來打去。
幼龍就天真問他姐,難道世界上沒有全部都是紅色的心臟嗎?
阮梅想了想,將愛心摺疊,照向小夜燈。
透過光,白色的那一半也變成了紅色。
「當然有,你看,紅色的一半裡面有我,爸爸媽媽祖母,還有我們的朋友,其他的長輩……我只要把紅色的心摺疊一下,愛就有機會順著光覆蓋掉那些恨你的人。」
小龍就被哄好了,雖然夢裡面還是有點害怕萬一姐姐沒遇到鍾離先生,說不準自己就要把監獄當家,永遠吃不到姐姐做的梅花糕。
……
現在丹恆不會像小時候那樣的害怕。
因為長大後他逐漸明白,萬千星軌各有歸宿,生命只能選擇此刻。
此時此刻,鍾離先生終於到來拜訪。
「哦,長大了啊……」
聲音溫潤如玉,像是春日時節書卷翻動的餘響,沉穩雅致。
鍾離先生轉過頭來時,動作從容溫雅,如同山川移步,水波輕轉。
長發順著肩側輕輕滑落,金棕交映,仿佛晨曦灑落溫暖的山崖。神情是溫和帶笑的,目光在瞬息間掃過一堆石雕,落在兩個小輩身上。一雙金瞳,如琥珀中封存的日輪,帶著一種不動聲色的威儀與溫柔。
而笑意盛在眼角眉梢,如雲霞破曉,天光大亮,是高位之人為了讓小輩安心,刻意將威儀藏起,只留有長輩的平和。
有時候阮梅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阮梅說她從鍾離身上學到了很多。
丹恆微愣,有種熟悉的感覺,隨後放下心來:「鍾離先生,久仰了……」
三月七大概是一位智者。
智者三月七說:「問題在於這位怎麼聲音和楊叔有點像呢?」
丹恆:「?」
總之三月七也和丹恆一樣放下心來。
鍾離笑道:「我聽阿阮說過你的事情,久仰了,丹恆……還有一起來的朋友是?」
粉頭髮的女孩自信叉腰:「本姑娘叫三月七!」
「原來如此,三月姑娘,在下鍾離。丹恆的長姐阮梅,當向列車組的諸位介紹過在下。」
金瞳如晝,語聲溫潤,字字清晰,仿若玉磬輕擊。
「是噠,您是鍾離先生,阮梅女士把您的事情都和我們說過了,還說準備邀請大家一起去匹諾康尼度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