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的上間,屏風隔斷。
請來的郎中為容珞診脈,他輕輕蹙眉,看向在旁擔憂李秉,說道:「這是喜脈,夫人剛得身孕,胎都未坐穩,怎能出遠門如此奔波。」
話音落下,在場二人皆愣住。
容珞身披斗篷,面戴面紗。
露出的一雙狐狸眼睜得圓溜溜的,快速思索著自己什麼時候……
李秉則呀道:「喜…喜脈?!」
郎中顯然把二人當成了夫婦,還是粗心大意的夫婦,一看便知沒有提前意識。
郎中一邊提筆寫字,一邊說道:「身孕還未得兩個月,這般折騰非得折騰沒了不可,老夫這便寫副安胎方子,你速速去抓藥。」
那郎中下筆還挺快,寫完便交給李秉,命他趕緊去抓藥,李秉出了房門,走著又倒回來叫小二去燉只雞。
容珞則坐在桌椅處,不禁撫摸尚在平坦的小腹,似乎沒有以前柔軟,甚至能隱約感覺到一團小小的存在。
她早該感覺到的,這麼久來都在和太子鬥氣,思緒百轉千回,唯獨沒心思想到這個。
容珞心裡又喜又怕,接著又低落下來,為何偏偏是現在,是她想去幽州見娘親的途中,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
容珞打了個寒顫。
她能想像到那男人生氣的模樣了。
懷著皇家子嗣出逃,罪加一等。
那郎中交代完懷孕事宜,領錢便退出了房間,等到李秉抓藥回來,沒過多久一碗安胎湯端到房間。
李秉看著容珞喝湯藥,斟酌道:「這孩子你怎麼想……」
皇太子待容珞有多慣寵,李秉此前靈雲寺亦是見識過的,不舍他這個妹妹吃半點苦,並且如此大費周章的找她。
但容珞已打算不回東宮,女子懷孕多有艱辛,往後帶著孩子生活不會好過,幽州比不了皇宮榮華富貴。
容珞道:「我…我自然要生下他。」
李秉沉沉心,說道:「待回幽州見了娘親,咱就送你回去,你嬌生得很,那些苦日子不能讓你過。」
他是個反賊,是個匪徒。
以前或許不會在意這個小妹,只當她跟他沒有什麼親情可言。
但現在……
容珞比他想像中的純稚。
而他把她帶出來,總不能往後讓她跟他東躲西藏,更況且懷著身孕。
若不是娘親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日日念著小妹,他絕對不會來打擾她的生活。
容珞愣了一愣,隨之蹙眉。
卻賭氣說道:「我不回去。」
看看李秉的神色,補充道:「若是回去太子不會放過我,更不會放過你們。」
經此一遭。
恐怕怕太子更不會給她自由。
他會給她造一座更小的樊籠,逼她不得不依靠於他,這是太子最擅長的。
李秉瞥了眼容珞的小腹,忽道:「皇太子可知道你已有身孕?」
容珞想了想,信誓旦旦道:「他不知道。」
她自己都才知道,現在她更不在東宮裡,太子殿下才不會知道呢。
李秉頓默良久,才說道:「大不了咱挾天子以令諸侯,再怎麼皇太子都不會把你如何。」
容珞輕啟唇口,卻沒說出話來。
這算是一張保命符?
兩人沒再繼續交談,客棧的夥計把飯菜端入房來,三日來沒吃什麼好的,趁此多補補的。
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李秉得給容珞養好身體再出發,回幽州的路程想必會放慢。
他們在客棧的第三日,樓下便來了幾個人盤查,好在提前從後門離去,未被發現。
太子的人已查到澹城,他們不能再久留。
離城時馬車上,李秉扮作馬夫的模樣,往車簾里說:「皇太子為找你,怕是動用了官府的兵馬。」
容珞沒回話,只是看著山野景色。
這些便是林初瑤山水畫裡的景色,可惜她這輩子只能看到高高的宮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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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整個書齋幽靜低沉。
飛鴿停在窗欞上,張望裡頭的燈火,親衛流金把鴿腳上的信筒取下來,閱後來到書案前。
流金呈告:「澹城有李秉的蹤跡,是繞行前往幽州城。」
而不遠處,李棹神色慌張地跪著,還有一名被拖上來的禁衛阿羨,他滿身鞭痕地躺著,私自放太子妃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