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間,我們一直堅持寫信聯繫,從逐青的高一至高三,同時也是我的大一至大三。這段時間裡,我開始頻繁地瀏覽高校支教活動,格外關注西南地區——如果我能早一點到粟水鎮去、到逐青身邊看看,或許可以為他、為那個地方帶來更多的改變。然而,支教活動雖然有不少,只是地點都不在粟水鎮,最近的也要相隔幾百公里,我便放棄了支教的念頭。
我想,本質上我並不是一個多麼無私的人,我的私心只會毫無保留地獻給於我重要的人。
2019年,逐青高考之前,我向他提出高中畢業後見一面的邀請,將地址選在了一家我常去的咖啡廳,位於書店之中,時間則是七月中旬的某一天。
再後來,我又做出一個決定,我選擇放棄保研名額,儘管我的綜測成績是全系第一,繼續深造不是一件難事,可我不想再留在這座令我痛苦的城市了。
在大三升大四的暑假,我不願在家中忍受父母的冷嘲熱諷,主動提出去洛杉磯看望爺爺奶奶。
按照我的設想,我可以在洛杉磯停留半個月,然後在七月中旬回到首都與逐青見面。可惜世事無常,計劃趕不上變化,還在洛杉磯的最後一天,我遭遇了一場車禍。不幸中的萬幸是人沒有大礙,只是受了一點皮外傷。
車禍發生後,我一共住院三天,沒有趕上回國的航班,錯過了與逐青來之不易的一次見面。一直以來,我和逐青只依靠紙筆交流,並沒有其他聯繫方式,我心急如焚,卻只能躺在醫院的床上無能為力。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會變成一個毀約的人。我不願意接受這樣的自己,更不知道以後該怎麼面對逐青。我也不敢想像,隻身一人來到首都的逐青會是怎麼樣的心情。
這次突發事故使我意識到,生命無比短暫又無比脆弱,我經歷過摯友的離世,無法再承受另一個重要的人從我生命中消失。我不願按照父母為我規劃的人生軌跡去生活。趁現在還年輕,做出改變還為時未晚。
於是,我萌生出一個想法,我要親自到粟水鎮去看看。作為大四學生,我的任務只剩下畢業設計,剛好可以將粟水鎮作為畢業設計的取景地,算是擁有了離家出走的正當理由。
出院回國後,我預約了七月旅館的住宿,踏上前往粟水鎮的路途。一路上十分波折,先乘坐飛機從首都抵達C市,而後坐火車從C市到達距離粟水鎮最近的縣城洛城,從火車站出來時,我遇見了一個來接我的人。
那人的長相介於男生與男人之間,十分英俊,面容深邃,線條清晰硬朗,是一張很適合上鏡的臉。
我還注意到,他其中一條眉毛上有一道細小的疤痕,將眉毛從後半段截斷,也正是這一點小小的「瑕疵」讓他看起來多了一份渾然天成的野性與痞氣。
他說他叫秦理。
這是個像鷹隼一樣的男生。我在心裡想。
許久以後,我才無奈地發覺,原來鷹隼也沒有辦法依靠自己的雙翼飛出群山。
我坐在秦理的摩托車后座上來到粟水鎮,又住進秦理的家中——七月旅館前不久發生火災,無法住宿,而秦理作為七月旅館老闆娘余紅菱的朋友,暫時成為我的新房東。
在此之前,我還從未見過這麼簡陋的住宿環境,但我對此毫不在意,相較於從小長大的首都,位於群山之中的粟水反而更能讓我感到內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