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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診脈。

來的人是大夫。

……

「虞暨。」

男人悚然一驚,視線掉轉,身邊兩個人變作一個,她仍在那裡,雖是幻像,卻比過往任何一次都有耐心,垂著頭,定定地,憐憫地凝視自己。

「你餓不餓?」她說,「你還在發燒,吃過東西好生睡一覺,會好的。」

餓,發燒,睡覺。他陷在更深更大的困惑里——眼前人分明只是一個幻像,怎知他的困境?沒有食物,疼痛,寒冷,疲倦——

下一時視線被動地搖晃,男人感覺自己被人搬動,便陷在柔軟的衣料深處。他艱難地仰首,想要看清,視野里卻只有那幻像柔潤白皙的半邊臉龐,和燈火下琥珀色的一點耳珠。

他被她攏著,有微涼的指尖拂在他燒得發木的頸畔。有堅硬的匙抵在他的齒列,他困惑的,沒有動,便覺她的指尖扣著他,他在她指下被動地張口。溫熱的甜粥入喉,久飢的軀體等不到清醒的意識,迫不及待地往下吞咽。

食物攜著甘美的滋味,和灼熱的溫度湧入軀體——這不是幻像,不會有如此真實的幻像。他掙扎著抬手,沒有鐐銬撞擊的聲音——他自由了,這世上會救他的,給他自由的人,只有她。

男人漸覺惶急,「殿下?」

姜敏轉頭,眼前男人的視線是實的,不似先時雖然盯著自己,卻不知陷在哪一處虛空里。抬手揮退捧粥的孫勿,俯身攏住男人消瘦的肩臂,「是我。」

「殿下快走……」男人道,「皇帝等不了了……等不了勝戰,他對你起了殺心……他要殺你……刀斧手……」他的聲音忽然拔高,「走——有埋伏——」

姜敏一滯,臂間用力,更親密地擁著他,「沒事,都處置了。」又柔聲重複,「已經安全了。」

男人過了許久才聽懂,眼皮沉下來,喃喃道,「殿下,好冷……結冰了……」

姜敏聽得分明,神經質地將他更深地攏在懷裡,感覺男人發燙的吐息打在自己心口,定一定神,「吃過東西再睡。」轉頭看孫勿。男人「嗯」一聲,神志昏聵地仰在她臂間。孫勿不敢多看,仍然餵他吃粥。男人應是餓得厲害,閉著眼睛不停吞咽——

漸漸饜足,便睡過去。

孫勿收了東西回來,便見男人完全陷在皇帝懷裡,皇帝攏著他,一下一下安撫地捋著男人瘦得可憐的身體。便勸慰,「大人既已知曉飢餓,應要大安了。」

「他神志——」姜敏停一時,「神志不復,忘了的事,可有康復法子?」

「臣觀大人只是病中昏亂,倒看不出忘事的模樣,陛下可知曉大人忘記什麼?」

姜敏一滯,半日道,「忘了——極要緊的。」

不肯說實話,又要醫治。孫勿無語,便糊弄她道,「且先養著,等大人退了熱醒轉,臣想再想法子。」一個病人,什麼瞞得了他?

但孫勿仍是失算了,直到虞青臣康復,他這個大夫也沒能搞清楚他究竟忘記了什麼。男人漸漸身體康復,神志卻始終說不上清晰——在燕王內殿住著,竟然以為在自己家裡,仍然一口一個「殿下」地呼喚皇帝。

皇帝也不糾正,完全由著他,不管從哪個角度,都能看出百依百順的端倪。孫勿看在眼裡,心裡那個貴君的猜測更加篤定。

薛念祖帶著人一個新年也不曾歇,趕在新年復朝當日拾掇完近宮十三台,跪請皇帝移宮。姜敏允了,便下旨,外放薛念祖往孟州任都督,魏鍾接替薛念祖任內禁衛都督,中京戍衛改編成御林軍,薛焱任御林軍都督,齊凌任京畿都督——中京三支武裝力量至此全部換成皇帝的親信。

未央坊早年便只燕王一個大府,如今成了龍潛之地,燕王府一封,更無人往來,很是清靜。虞青臣神志昏昏,長居此間養病,不論親兄弟虞嶺臣,還是義兄弟魏昭,無人知曉。

十五這日過節,中京暫停夜禁,中京府在御街上起了賞燈會,入夜時滿城老少一擁而去,擠在一處賞燈。百官隨侍皇帝立於外御城門與民同樂。戌初時又飛起鵝毛大雪,燈光雪影里中京城美不可言。

趙仲德走上前勸道,「今夜如此寒冷,臣等在此看著,陛下回宮吧。」

建議正中姜敏下懷,撂下眾臣下城。魏鍾帶人跟隨,悄悄往未央坊去。入內殿徐萃回道,「在閣樓。」

姜敏拾級上樓。掀簾便見男人伏在窗沿上,低著頭,出神地望著足下長街燈火。姜敏除去斗篷,搭在男人肩上。男人轉頭,「殿下。」

「你才好了一日,留神冷著。」姜敏拉他進來,「燈節年年都有的,明年再看吧。」

男人被她握住,指尖不可遏制地打著顫,便被她鬆開亦不能遏止,只咬牙垂首,不肯言語。姜敏合上窗格,走回案邊倒熱茶,「今日做什麼了?」

「沒……下雪孫大夫不讓起,躺了一日。」男人道,「我其實……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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