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鐘聲真的劃開了一個新時代。只不過,是末日時代。
隨後的幾天裡,學校停課,大部分公司停工。有關那一夜,許多不同來源的視頻被放出,各路的科學家、科學博主都在從不同角度探尋這場災難的真相,地質學家、物理學家、天文學家都去了現場,他們試圖將那些火球歸結為星球撞擊或者奇怪的隕石墜落,可他們用最精密的儀器搜遍了現場,都沒有檢測到任何可以佐證觀點的物質。視頻里只能看到在那一瞬間有大量的火球降落,而從他們最後離開地表時火光的形態來看,大家都認定一定存在某種力量在與它們對抗……可所有只是猜測,各方爭論幾天,也始終沒人能說清楚那從天而降的火球到底是何物,從何而來,那股將火球推離大地的力量又是什麼。
一切都像是未知。
當科學無法再解釋觀測到、親臨過的一切,希望的謊言終於被揭開最後一層面紗,人類也終於開始面對,自己的偉大文明似乎已經正式進入倒計時。
到了第五天夜裡,司君才終於醒來。
駱雪掛著一隻耳機在聽專業課的視頻,感覺到手邊有輕微的動靜,連忙擰亮了檯燈。
看他在半明的燈光里睜開了眼睛,駱雪這才像是真正劫後餘生。
兩人的目光對視上,還是司君用沙啞的聲音先開口說話。
「怎麼不去睡覺?」
他望了眼緊緊闔著的窗簾,似乎在確認現在的時間。
幾天沒和人溝通,駱雪用語言功能似乎也退化了。她無意識地用手指糾纏著耳機線,過了這麼幾秒鐘,才找回了失蹤的語言:「不困。」
司君沒說話,將視線轉了轉,看到一旁桌子上擺著的書本,便知道駱雪這幾天大概是都守在這裡。房間裡並沒有其他可以休息的地方,床的邊緣有很明顯的褶皺,司君猜,駱雪應該是趴在床邊小憩過。
「我睡了多久?」
「五天。」駱雪說。
司君淺淺地「嗯」了一聲:「還好,比我預想的時間短。」
他垂了下眼皮,似乎是又累了。注意到他細小的動作,駱雪不自覺地朝前傾了傾身子,因為擔憂,她的眉頭微微攏起。
「你還是不舒服嗎?需要叫沈迦他們過來嗎?」
司君搖搖頭,怕她擔心,強撐著抬起胳膊,用屈起的食指碰了碰她的手:「嚇到了嗎?」
那樣的場景連他都沒見過,他想駱雪一定非常害怕。
駱雪輕輕咬著下唇,遲遲沒有開口。
司君於是在指尖弄出一個白色的小鴿子,點在駱雪手上:「好了,這下不怕了。」
駱雪猛地將手抬起,幾乎有些惱怒地沖他低吼:「你不要再浪費法力了!」
司君卻笑著搖搖頭,跟她說這種小法術,沒事。
「死的人……多嗎?」他又問。
即便是在這幾天昏睡的時間裡,他的意識好像仍頑強地存在著。他總會回到那個晚上,聽到第一顆火球落下時的那聲巨響,數次懊惱自己沒來得及將它攔下。
「現在的死亡人數是三千多……還有一些在治療。」
「三千多……」司君頓了頓,很久,才輕輕嘆了一口氣。
在這樣的災難之中,人類脆弱得不堪一擊,幾乎沒有任何自保能力。
因為提到傷亡,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沉重。
「去睡覺吧。」司君又拍了拍駱雪的手背,這樣同她說。
駱雪卻執著地看著他不動,周圍寂靜得徹底,甚至能聽到耳機里漏出的講課聲。
看她一直不說話,司君放軟了語氣,問她:「怎麼了?」
駱雪艱澀開口:「你會死嗎?」
司君先是一愣,隨後扯了下嘴角,並未回答。
「部長說你的頭髮原本是黑色的,越是接近於紅色,就越是接近於死亡……」說到這,駱雪感覺喉嚨發梗,餘下的話被堵住,駱雪眼底突然酸脹得厲害。
察覺到她的狀態不對,司君有些猶疑地問:「要哭了?」
駱雪用力閉了下眼睛,倔強地說:「沒有。」
「那就好,」司君笑了笑,「你的願望清單里,可沒有讓你哭這條。」
他想開個玩笑逗她開心,可顯然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她仍舊堅持看著他的眼睛,仿佛得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就絕不會退開一步。
她需要一個答案讓她安心,因為太重要,所以不能模稜兩可,不能問勸考老兒。必須是這樣直接的問題,也必須是他親自來告訴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