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清是他的根,他早晚要歸根,可鄴清,沒有初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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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學清在侯府把酒言歡,桑靜榆則陪著蓮覓在醫館過冬節。
桑靜榆本想讓蓮覓住在初府,可蓮覓怕給初學清帶來麻煩,堅持自己住在醫館。今日冬節醫館關門早,其他大夫和學徒也早早回家了,如今醫館只有他們二人。
桌上是簡單的小菜,都是蓮覓親自下廚做的。他們二人守在炭盆旁,倒也不覺得這冬夜有多麼冷了。
「都冬至了,今年還是一場雪都沒下,最近風寒的人可不少,連我那學徒小蝶都生病了,如今老實在家養著呢。」
新政實施以後,桑靜榆從娘家要來了小蝶的身契,現在丫鬟小廝的身契,均不能扣押在主家,她本打算為小蝶找個好夫君,卻未料到小蝶受她影響,愣是要到醫館當學徒,還像往日一樣,晚上跟她回府,白日來醫館做學徒。
桑靜榆溫了一壺酒,為她們二人都斟滿,「不過,這盛大人三天兩頭地生病,可賴不到雪的頭上。」
蓮覓接過酒盞,舉起來敬道:「給桑大夫添麻煩了,自我來京以後,您和初大人幫了我許多……」
「誒誒!」桑靜榆打斷她的話,「不是說了許多次了麼,不要用敬語了,咱們是姐妹!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再說了,麻煩,也是盛御史給添的,和你有什麼關係!」
蓮覓垂頭莞爾一笑:「自打入京,我見識了許多奇女子,下堂後自力更生,自己當掌柜的楊姐,還有那未曾蒙面的江南商界傳奇葉老闆,最與眾不同的,還是桑大夫,不畏流言,懸壺濟世,而且還有那麼尊重你的夫君。」
桑靜榆飲下杯中酒,搖搖頭道:「咱們女子呀,還是得靠自己,男人麼,一旦你和他好了,他就把你當作他的所屬物了,不許你幹這,不許你干那,仿佛你做的一切都應該是為他做的,就不是一個人,是一個任他把玩的物件!」
蓮覓疑惑她為何有如此見解,明明她和初大人是伉儷情深的一對,而初大人更是難得的良人,她問道:「桑大夫何出此言?初大人可不是這般作為的。」
「哦,她不算,她不算……」桑靜榆面頰有些泛紅,她笑了笑,眼睛都眯起來了,「我不是最與眾不同的,她才是最與眾不同的!要不是有她,我也堅持不下來。她最近太忙了,她回府時我睡了,我醒了她又去參朝了,我都很難見到她!」
「你們夫婦的感情真是令人生羨。」蓮覓艷羨道,「可惜,良人難尋,我現在只期盼能得到太子殿下平安的消息,其他的人,都無關緊要。」
「你說的其他的人,是盛御史吧!他當然無關緊要,當初你那麼難,他卻當了縮頭王八,重逢後還把責任推給你,我呸!你放心,他再多來幾次,討不到便宜,就知難而退了!」言罷又飲了一杯酒。
會知難而退的,就像如今,吳長逸不也不來找她了麼。
那封他逼著初學清寫下的和離書,吳長逸給了她,說是選擇權在她這裡,和離書不往官署送,就不算生效,至於送不送,什麼時候送,都是她說了算。
可他再也沒找過她,是不是,他改主意了,不能等著她這麼一個不拘世俗的人,還是找個高門閨秀,能守好後院,為他主持中饋,生兒育女呢?
蓮覓淡淡道:「我自然不會再與盛大人有什麼糾葛,畢竟,我都已經嫁過一次人了。」
桑靜榆反駁道:「嫁過人怎麼了?遇見的不是良人,還不能讓人再改嫁了?你看楊姐,如今和柴富貴不也挺好的麼!我看,她早晚會接受柴富貴的。你呢,想找個情郎就找,不想找呢,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等你的詩集出了,肯定會……嗯……怎麼說來著?洛陽紙貴,對,洛陽紙貴!哈哈!」
蓮覓看出桑靜榆有些醉了,這麼晚,也不好送她回去,只好默默收起還未喝完的酒。
桑靜榆見她藏酒,忙制止道:「你怎的還把酒藏起來自己喝呢!給我!」
蓮覓溫婉道:「桑大夫,你醉了!」
「我才沒有!」桑靜榆囫圇道,「誰都能喝!我夫君,就總像個男子似的,自己獨飲,又不是只有男人能喝,咱們女子,也能開懷暢飲!我可去過明履營,那裡面的女子,一個比一個能喝!」
蓮覓笑笑,桑大夫果然醉得不輕,竟然說自己夫君「像個男子似的」。
不過的確,喝酒,又不是誰的特權,兩個女子,在這寒寂冬夜,也能對飲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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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初學清照舊早早起來,去宮內參加早朝。
天還未亮,眾臣在宮外列隊候著,冬日的早朝最是難熬,冷風直直透過衣料灌進身體裡,讓沒醒透的大臣都瞬間清醒。
宮門還未開,初學清身旁的禮部余尚書清了清嗓子,似是不經意般起了個話頭:「話說這陛下登基這麼長時間,後位還懸著,王妃……唉,現在都不知如何稱呼,連個位份都沒封,實在是於理不合啊!」
他見身旁沒人理這話頭,知道都在明哲保身,這才點了點初學清:「初尚書,你的話陛下能聽得進去,是不是,得提醒提醒陛下?」
初學清還未答話,吏部侍郎范英彥便解圍道:「余尚書,您讓初尚書提醒陛下,您自己可是和陛下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