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茵看著滿堂的箱籠,心中既驚又喜,卻又隱隱覺得不安。她可不認為周夫人會因授意衙門關押她而愧疚,既然沒覺得自己有錯,為何會送上賠罪禮?
「夫人,怎麼如此客氣?」曹茵問道,目光在箱籠間游移,試圖從這些綾羅綢緞中窺見周夫人的真實意圖。
周夫人笑道:「前段時日我一直未能來醫藥館,外面傳的那些話,曹娘子可不要信。我怎會是那恩將仇報之人?」她頭上的合歡花金簪隨著動作輕顫,仿佛在掩飾什麼。
曹茵微微一笑,心中卻愈發警惕。這些禮物雖好,但她更在意的是周夫人話中隱藏的試探,「夫人真是太客氣了。」卻不接任何原諒的話語。
周夫人的笑容明顯一僵,她看了眼不遠處正站在殷予身後的金嬤嬤,將心中的氣深生生給壓了下去,笑道:「
聽說曹娘子最近安排了一商隊去了峽靖郡,日後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直接言語便是。」
兩人的矛盾導火索便是那去往峽靖郡買藥回來後的分紅之事,曹茵覺得得算清楚,周夫人覺得曹茵的做法是在打自己的臉。
不過曹茵對此只是隱約知道那麼一點點,對於周夫人笑意不答眼底的提議,也就聽聽而過。
只是,殷予搭話道:「沒想到周夫人這麼貼心,黑臉臉,你可要記住了,要是遇到個什麼事,記得找周夫人。」
曹茵順著殷予的話語點點頭,「曹茵謝過周夫人。」
殷予這神來一筆,倒是讓周夫人原本只是點醒和客套的話語也真誠了幾分。
周夫人扶著徐嬤嬤的手,鬢間的合歡花瓣在風中輕顫,她忽然駐足,回頭瞥了眼醫藥館的匾額,唇角勾起一絲冷笑:「走吧,徐嬤嬤,這地方,咱們還會再來。」
徐嬤嬤才吩咐外面的車夫回都尉府,轉身便瞧見了周夫人的臉色鐵青,在昏暗的車廂里,顯出了幾分可怖來。徐嬤嬤默默坐在車廂里,並不敢說話。
「晚點,嬤嬤去找那周管事,將適才小貴人說的話語與他說一說,要是,他那邊得了消息,」周夫人微微垂下頭,沉默了一瞬,「幫上一把便是。」
周夫人瞥見殷予腰間的玉佩,玉色瑩潤,雕著五爪蟠龍,那是皇室近臣才配的紋樣。她心頭一緊,暗自慶幸方才未曾失禮。
小貴人的身份都尉大人並未告訴她,但從他那通身的氣度不難看出來其身份的貴重,又是京城來的,跟曹娘子的關係好,她再想看曹娘子吃癟,卻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出手。
送走周夫人和徐嬤嬤,曹茵揉了揉笑僵了的臉,低著頭彎著腰仔細查看擺放在廳堂的箱籠,雙眼彎成了月牙狀。
殷予瞧見她這模樣,還有些不適應,畢竟上一世黑臉臉渾身都是低氣壓,恨不得斷情絕愛,哪像現在這般,對著綾羅綢緞笑得如此諂媚。
「這麼開心?」殷予好奇問。
曹茵點頭,也沒瞞著他,「正好我手頭有點緊,把這些布料出了,還能寬泛點。」
殷予小腳踢了踢藥櫃:「黑臉臉,你缺銀錢不找我,是信不過我?」他眸色一沉,語氣中的不滿十分明顯,「還是說,你要跟我遠著。」
「我缺銀錢是因為銀錢全被用來進藥材用了,我又想買一些米糧存起來。」曹茵指揮著幾個小子把箱籠搬去後院主屋。
「存米糧?」
曹茵的指尖在米袋上摩挲,想起昨夜夢裡的景象:黑水城的街道上,饑民如潮,孩童的哭聲被馬蹄聲淹沒。她猛地攥緊米袋,指尖發白:「這世道,得給自己留條活路。」
殷予想著半年後黑水城會發生的事情,一時間也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跟曹茵提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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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了王三武信件的顧安、方威和小將軍,以行商的身份在三日後的清晨來到莫日庫部落。方威駕著裝滿車廂的貨物的馬車,披著羊皮襖的小將軍坐在他身側,顧安騎著高頭大馬,幾人腰間別著短刀,刀刃在晨光中泛著冷芒。
等到部落里的人領著他們去到王三武的帳篷前,趁著與顧安去莫日庫部落報備之時,王三武拉著顧安說了幾句貼己話。
「老大,你來就算了,怎么小將軍也一起來了?」王三武驚訝道:「嫂子的事,你都跟他們說了嗎?」
顧安點頭,王三武用的是軍中的信鴿傳信,「你發的時候不就想到了他們肯定會知道。」幾兄弟里,老五腦子靈活,老三也不差,要不當初也不能毅然決然進了春日草場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