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為溫柔笑一聲,蒼白的下頜微微抬起,咬字輕緩,「尋這沒用的野男人,能做什麼?」
第66章
退無可退。
漫天金翅蠱擠滿來時甬道,盤旋於兩側斑駁壁畫之上,水泄不通,唯有向前。
檀秋祝手執紅傘,傘骨輕旋間突然迸出碧色流火,金翅蠱群撞上傘面剎那化作青煙。
「表妹這是要去哪?」
那傘面流轉的碧色流火映在他蒼白的臉上,他垂眸看向離清緣攥著厭拂滿衣袖的手,眼底晦暗情緒如毒蛇遊走,面上卻笑得極近溫柔,「成婚那日逃得痛快,如今連夫君的地盤都要帶上野男人來一併毀了?」
檀秋祝怎麼會在這?他...他不是鎮妖司中人麼?鎮妖司既為捉妖之地,身為司使的檀秋祝,又怎會和妖宮有關係?而且看樣子......能在這妖宮禁地來去自如,地位還似頗高。
「妖主。」
沙啞的聲線忽而響起,自穹頂倒懸而下的竟是一隻通體漆黑如墨玉的三足異種鳥。
它躍至檀秋祝的肩頭,泛著暗青紋路的羽尖在那柄朱傘之下也愈發顯得詭譎:「宮中的部署力度還是同以往一樣安排麼?」
妖主?
離清緣的大腦飛速運轉,攥著厭拂滿雪色衣袖的那雙手愈發本能地緊了。
「半妖。」半晌,厭拂滿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他眯了眯眼,說,「你這表哥,應是半妖。」
「半妖......妖宮之主?」離清緣凝著眉,確是有些更不解了。
眼見二人幾近旁若無人的私語態度,檀秋祝冷哼一聲,抬手
示意三足鳥告退後,望向二人的目光利如刀鋒。
「表妹倒同野男人眉來眼去得快活。」他柔柔抬了聲調。
「表哥多想了,哪有的事。」
腳底的青石磚縫間似有異物正待破土而出,離清緣掌心沁汗,未來得及觀清狀況,便急著面上綻開甜笑,「還是表哥關心我,知曉我要來此處,竟替阿緣提前開好了路。」
「哦?」檀秋祝輕輕摩挲著傘柄,道,「阿緣說的可是真心話?」
「自然是真心話。」離清緣眼眉一彎,「阿緣心中歡喜得很。」
「既是真心話......」檀秋祝話語微頓一瞬,而後手中已攏紅傘又倏然張開——
「那便和表哥先回家吧!」
他低笑一聲,指節捏得青白,傘面流火驟然暴漲三寸,霎時萬千碧桃花瓣如利刃飛旋,映得壁畫上斑駁的圖景都似在扭曲狂舞!
割裂空氣,直襲而來,聲響尖嘯!
話音未落,霜白劍氣如月華傾瀉,厭拂滿的滄海劍已破空而至,他反手將離清緣護在身後,劍鋒凝出霜色。
「你,夫君?」
厭拂滿唇角一勾,譏誚刺破流火噼啪聲,「倒似得了臆症。」
劍鋒橫掃而過,卻在觸及碧桃花瓣的剎那如有觸異物,生出金石相擊之聲。
花蕊里竟還藏著通體堅硬的金翅蠱幼蟲。
「小心蠱毒!」瞳孔震顫一瞬,厭拂滿即刻旋身攬住離清緣腰肢,廣袖翻卷間滄海之力凝成水幕。
蠱蟲振翅,金粉灑落,滄海之力已聚水幕,卻已是格擋不及。
仍有餘落金粉沾上他如雪衣袂,在其上腐蝕出細密孔洞。
簌簌聲,金粉落進泛著水碧波光的屏障。
滋滋聲,金粉與水碧波光相觸,渲染出令人牙酸的音調。
「是麼?厭劍聖好生沒禮貌,竟連先來後到的道理都不懂!」
檀秋祝低笑一聲,蒼白臉龐在朱傘映照下泛起妖異紅光,他墨黑衣袖驟然一掀,其上走出的暗金蛟龍紋路竟如活物遊動,舒展恣意。
青石縫間被金粉灑落而過的地方瞬時湧出一顆接一顆的豆大血珠!
那血珠同二人曾在妖宮門前見著的青銅獸首銜著的一模一樣,就連倏然逸散而出的香氣,也同妖宮門前曾聞到的一樣甜膩!
「...不好。」
那甜膩香氣似是突然在厭拂滿經脈里炸開。他踉蹌半步,劍尖浮現的霜華如融雪般消散。
離清緣清晰看見他頸側青筋暴起,素來平穩的呼吸聲里也起伏不定,似摻進砂礫摩擦的滯澀。
「這香……」厭拂滿反手將劍柄攥得更緊,人似風中搖墜。
那些被他強行壓制的金粉突然活過來,沿著染血白衣鑽進皮肉,在經脈中一寸一寸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