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塔頂,牆壁上四處雕刻著威嚴的神獸圖案,地上碩大一個五行圖陣,陣眼的地方漂浮著一柄雕刻了龍紋的白玉骨扇。
月樞看著那玉扇發了一會兒呆,面上突然露出驚恐而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你怎麼會……」那個夜裡和他說話的男子聲音,竟然是從這把扇子裡傳出來的!
難道自己每天夜裡夢見的那個人,竟是這邪物幻化而出的假像嗎?
不,不會的,那樣溫潤儒雅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是……
「月樞……」仿佛是在印證小修士心裡的想法,空氣中傳來一聲輕喚,繼而緩緩道,「你不是一直問我是誰嗎?你過來,我告訴你。」
月樞聽著他那溫和如春風一般的聲音,受到蠱惑一般,恍惚著朝前走去。
方行幾步,一下撞在了燃著長明燈的石雕燈台上,月樞感覺額頭傳來一陣劇痛,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指尖便沾上了黏糊糊的血跡。
「好痛……」月樞低低的說了一聲,然後猛然意識到什麼,站在那裡拿著燈籠身子瞬間僵硬了,再不敢上前一步。
——不是夢!眼下這一切不是夢……竟然都是真實的!
混亂中,月樞突然想起來之前師父叮囑自己的話:鎖靈塔里鎮壓的靈器,善於變幻,且能惑人心志,難道,難道……
「我們不是朋友嗎?」扇中傳來一聲略含落寞的嘆息,頓時打斷了月樞的思緒。
「朋友……」月樞聽見這兩個字,一顆心猛地抽痛了一下,是啊,朋友,這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朋友!
就在他心緒不定之時,那扇子陡然扇閃起一陣白光,頓時將昏暗的塔室照的亮如白晝。
月樞被那光芒刺的下意識抬手遮住了眼睛,等他將手拿下來時,那陣眼之中赫然立著一個身穿白衣的清俊男子。
……
「尊上,您還好嗎?」
搖風從塔里走出來時候,頓然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一百年了,他被困在這塔里整整一百年,今日終於出來了。
雖然只是靈魂掙脫了禁錮,但不論如何,只要能有機會再見到尊上就好了。
說來不由讓人唏噓,這鎖靈塔中的鎖靈陣,原本就是墮天龍尊當年為了降服尚且處在懵懂時期的搖風所創,但在搖風歸隨他之後也就沒再用過了,只是龍尊身隕後,也不知那些人如何就得到了這布陣之法,後又傾盡仙門百家修士所有靈力結下陣來,將搖風困在了陣中。
最初被壓進塔里的時候,搖風也嘗試過破陣,但是這陣法會反彈,他使出多大的靈力,最後都會反擊在自己身上,他那時本就受了重傷,幾次破陣可謂火上澆油,修為大損,險些連真身都被震碎,無奈也就只得放棄了。
天長日久,搖風竟然就此習慣了在塔里的日子,尊上不在了,左右他離開了這裡,也不知該去往何處,又何必再苦費工夫!
烏飛兔走,屢變星霜。
懷著這樣的心情,他一晃就在這塔里呆了百年,直到一年前,搖風突然感應到那鐫刻在自己身上的靈契起了波動,歷經百年而沉定下來的一顆心,頓時猶如狂風卷浪、一瞬間亂了個徹底。
叫月樞的小孩雖然修為淺薄,但是心性單純,幾乎無欲無求。這樣的孩子想要利用,反而是最不容易的。
搖風一開始邊從這些年於陣法中尋到的漏洞裡溢散出一絲精魂侵入月樞的夢中,使他對自己放鬆警惕,然後又加快修復自己受損的神魂,經過一年的努力,終於等來了最好的時機。
——八月十五,月盈之日,正是天地之間靈氣最盛之時,搖風設法將月樞引到塔頂,後說服月樞將肉身借給自己,從而用引魂之法於陣中脫離出來。
這方法,要換做旁人卻是行不通的,只因這月樞原身是一條銀龍,根骨竟與曾經的墮天龍尊有幾分相似,肉身能容納搖風那強大的神魂。
不過雖說如此,這小孩兒畢竟修為太淺,無法承受搖風那龐大的神魂太久,勉強支撐到他出塔已是極限了。
於塔外一棵參天的菩提古樹下,搖風念咒將自己的靈魂從月樞身體裡剝離開來,看著小孩脫力的往地上倒去,他下意識想去扶。
但是伸出去的手,卻從月樞單薄的身體上直直穿了過去。
搖風看著自己變得渙散、又重新合在一起的那隻手臂,不由怔了怔。
這副模樣,終究不是長遠之計,還是要快些想法子,讓自己的真身從那禁錮之中脫離才行!
「小修士。」搖風蹲下身子,朝著跌在地上的月樞輕喚了聲,見沒動靜,他抬手掐了個清靈咒,打在了對方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