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是這樣,她便越冷靜。
甚至她輕笑出聲,仰起頭直視他:「看來你的人也不是那般厲害,雖擇能查到我的過往,卻是查不到我與他之間的情愫。」
從前的事,她對阿垣情意,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過往的友人看在眼裡不必多問,變故後她孤身帶著宣穆,更是無人可訴說她難宣的情愫。
但此時,她卻可以正大光明反問他:「你可有過自小相知的青梅竹馬?你可有過可以一輩子都信任的人?你又可曾體會過相知相守的滋味?人心是易變,但他不會,讓我信他,不需要理由,我與他的過去便是最有力的理由。」
他所有對阿垣的嘲諷,盡數攻在了她心中那處最堅硬的地方。
那處有常年累月的情意為壁壘,最是完好無痕,亦是她最有底氣的地方。
只有在被刺中心虛之處時才會跳腳,故而蘇容妘此刻反倒是比之之前更要平靜。
「我在等他,他亦知曉我在等他,若是他因為傷了眼睛便怯懦不來見我,這才是對我的不公,你看,他就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選擇應該放在我手上才是,而不是在擅自替我做了選擇。」
裴涿邂眉心一點點蹙起,只覺好似有利刃重新刺入他身上的傷口,連帶著攪弄血肉,叫他的血止不住地往出流。
可蘇容妘言語未停:「你說他尋我是有所圖謀,可這只不過是你的揣測,你怕是未曾有過可以不顧一切也要選擇的人罷?這種滋味你又怎會懂?所以這話是要我來同你說才是——」
「不知者無罪,你識人不清,將阿垣與旁人做比,我不怪你。」
裴涿邂面色更為陰沉,唇角的笑又添譏嘲,喉間蔓延著血腥氣:「好啊,你好樣的。」
他握住面前人的手漸漸收緊,甚至此刻便想去將那瞎子的偽裝戳穿,好叫妘娘知曉,天下之人千百面貌,不是所有人都會從一而終,即便是再孤高純徹之人,也會有動搖的時候。
妘娘的那些過往,他基於查到的那些消息來猜測時間,便已叫他心中苦澀痛楚,可如今真真切切聽到妘娘親口說出那些話,看到她心悅一人時究竟是怎樣一副模樣,他心中只剩下惱怒與不甘。
分明是時運不公,那瞎子不過是占得了一個先機,不過是自小一起長大罷了,青梅竹馬的情分誰又能分的清是習慣還是愛慕?
若是同時遇見,他又怎會在那瞎子面前落於下風?
甚至連帶著,他的怨亦加在了蘇老大人身上,若非他當初不將妘娘代入京都,怎會給那瞎子迷惑妘娘心竅的機會?
裴涿邂喉結滾動,一隻手鬆開了她撐在馬車車壁上:「晚了妘娘,即便你還在那瞎子身上執迷不悟,你如今也已是我的妻。」
他一點點湊近她:「裴家全族又如何?大不了死個乾淨徹底,反正……那瞎子會死在我前面。」
蘇容妘瞳眸發顫,牙關緊咬著,心中暗暗罵了他一句瘋子。
只是她卻突然發現,裴涿邂額角滲出細汗,那雙黑沉透著危險的眸子微微眯起,似在忍耐什麼,下一瞬,他猛地鬆開她,撫著胸口咳出血來。
蘇容妘倒吸一口涼氣:「你怎麼了?」
裴涿邂面色更顯蒼白,慢條斯理從懷中拿出懷帕,即便是這種情況也不顯狼狽,擦去唇角血跡時仍舊儀態矜貴。
他側眸凝視她:「我死不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莫名陰森:「怕是讓你失望了,妘娘,若我真死了,也要你與我合葬,讓那瞎子再觸不得你半分。」
第287章 從前寧死不願,現在卻一步步低頭
危險的氣息在周身縈繞,裴涿邂那雙鷹隼般的眸子凝視著她,似是恨不得現在就要說到做到,與她生同衾死同穴。
蘇容妘呼吸都跟著急促了幾分,面前人的重量一點點壓在她身上,讓她心中的緊張攀升,可在她以為裴涿邂要做什麼時,他卻突然卸下了力氣,就此靠在了她身上。
蘇容妘一怔,身子下意識一緊,抬手便要去擋,就這般將他接了個滿懷。
「你做什麼?」
她動作僵硬,感受著他枕靠在自己脖頸上,溫熱的呼吸傳過來,頭腦一陣陣發懵。
可裴涿邂並沒有回答她,甚至未曾動一下。
她乾脆試探地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仍舊是沒反應,甚至因為她的動作,裴涿邂整個人要向左側倒下去。
蘇容妘咬了咬牙,下意識他撈了一把,如此一來他的重量便是徹底在自己身上。
她手胡亂在他後背摸了摸,未曾觸到有什麼傷,便又開始向他胸前探,只是還沒能探查到什麼傷口,卻先被他額角的熱度燙了手。
彼時馬車正好在裴府後門停下,葉聽在外面不敢掀開車簾,想來多少也能聽到馬車之中的爭吵,現下側耳聽了聽,卻未曾聽見什麼動靜,這才開口問道:「家主、夫人,已經到府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