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不甘心,又問道:「那小南剛說,等她考上大學,叫你帶三禮也去城裡住?真的假的?」
談老太澆水的手一頓。
春花娘很是好心的樣子:「去了城裡往哪兒住呀,三禮又是這情況,就算讓三禮他爸一個月寄50,那你們到了城裡啥都要花錢買,能過不?在咱鄉下好歹能種糧食吃,菜也不用買。」
談老太心裡美滋滋的,嘴上硬邦邦地說:「50不夠就叫他寄一百!」
春花娘眼眶都快瞪得裂開。
「嬸兒,三禮他爸,現在到底在哪兒呀,啥職位,工資那麼高?」
談老太:「他工資一般,也就一百來塊錢,他媳婦工資高,聽說是啥保密單位的,工資津貼兩百多呢。他們兩口子就養倆娃,吃喝都是國家管的,娃們上的也都是部隊學校不要錢,那麼多工資不寄回來給三禮花,留著幹嘛。」
春花娘的心喲,那個酸啊,嫉妒啊。
早知道那時候,別把春花那死妮子嫁到方莊了,嫁姑娘辦的事體面,那又咋樣,姑娘把彩禮全部卷跑,一毛都沒給她留,也不回門,過年過節都不回來,竟是真不認她這個媽了,更別說給她一分錢,她白養了她這麼大!
早前春花就喜歡三禮,她跟談老太透過口風,談老太不願意。後來就聽說談禮因公負傷昏迷,在京市醫院治療。
她當時還跟周圍鄰居們說,以前還想過叫春花嫁給三禮,談老太還看不上春花,現在好了,三禮成了那樣,活得了多久都不一定呢,更別提說結婚了,就是那再不行的人家,也不會叫姑娘嫁給個活死人。
後來談禮被談老太接回來,她心裡對談禮也同情,對談老太也同情,畢竟這事兒擱在誰身上,都是晴天霹靂。
可除了同情吧,她更有一眾難以言說的優越感。
就像是村里人都愛說閒話,說誰家誰家有啥禍事,同情是有,唏噓也有,那種自己比別人過得好的心理才是居多。
再有就是,叫你以前看不上我閨女,現在我閨女還看不上你呢。
反正就是有種說不出的爽快。
可是現如今呢。
春花嫁的男人是活蹦亂跳的,工作也好,據說是省里招待所上班的,掙錢也多。
可問題是,不給她一分一毛啊!
她半點兒好處沒撈到。
如果,如果當初真讓春花嫁給談禮,就嫁到對門這兒,那日子該有多好過啊!關鍵是還能幫襯娘家。
春花娘心裡五味雜陳的。
「媽,媽,給我2毛錢,我要去趕集。」外頭春花娘的兒子欒豐收在大聲喊。
「我給你兩鞋底子!」
這邊沈南星往大隊部走,想著能不能搭便車去公社,今兒逢集,不一定有。
沒等她到大隊部,路上碰見了趙文書,趙文書騎著自行車,說要去公社趕集,可以順便帶沈南星過去。
趙文書是73年過來插隊的知青,蘇省人,後來嫁給了欒顯輝,也就是大伯娘欒秋霞的娘家侄兒,昨天中午騎自行車回來給談老太報信的那個。
所以按理來說,沈南星應該叫趙文書表嫂。
趙文書平日裡話不多,跟知青們也不近親,對村民們也不熱情,人們都在背後議論,說趙文書清高,都嫁給本地人了,還裝什麼裝。
這時候有不少知青嫁給本地人或者是娶了本地人的,有一部分是雙方看對眼了,但更多的是完全看不到回城希望,也被繁重的農活壓得受不了,生活太艱難,太苦了,跟本地人結婚,凡事有人幫,能過得稍微輕鬆一點點,哪怕只輕鬆一點,或許就有了繼續撐下去的動力。
去年恢復高考的消息傳來時,趙文書正挺著個大肚子,算算時間,高考的時候差不多就是她生孩子的時候。
趙文書沒去參加高考。
村里所有知青,甭管是結婚的還是沒結婚的,除了趙文書,其他全都去參加高考了。
有那跟趙文書關係近的知青,還以為是欒家不叫趙文書去參加,去問了,趙文書自己說今年不參加,因為高考時間在12月份,正是她生孩子的時候。
欒顯輝也跟她保證,生完孩子家裡人帶,也不叫她幹活,叫她專心學習,參加下一次高考。
其他大隊扣著不給知青報名資格的事,欒宋大隊沒發生。
至於說結了婚的知青,婆家或是岳家,到底經歷了怎麼一番鬥爭和妥協且不說,反正是都去參加高考了。
不說沈南星,欒宋大隊就只考上了一個,是個男知青,叫高援朝,人瘦高,很文氣,也屬於瘦弱幹不了活的那種類型,他來插隊的第二年娶了大隊婦女主任宋秀芳的女兒宋小蓮。
去年他考上省城的豐州師範學院,已經去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