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至倚梅苑時,安然正在做柿餅,之前做好的一批,胤禛說十三想吃,她便只留了一點,剩下的全都送進宮裡,反正她閒著也是閒著,有點事兒干也總比整日干坐著的好。
來通知消息的是宜蘭院的太監,他特意提醒道:「福晉已經進宮服喪,安格格這邊也該收拾收拾,莫要出什麼紕漏了。」
「我明白的。」安然點頭吩咐道:「把院裡不合時宜的都收起來吧。」
其實明面上不合時宜的大紅大綠,這幾日已經在帶著收了,畢竟名義上的庶母那也是母親,還是位分最高的,胤禛這幾日衣服都不敢沾紅帶綠,生怕招了別人的眼,當然,也不能穿的太過素淨,畢竟人還在呢,你這一身孝服算怎麼回事。
人死如燈滅,對於這位並沒見過幾面的貴妃娘娘,安然內心只是有些悵惘,她又想起了那位教她刺繡,對她照顧頗多的嬤嬤,如今怕是已經成為皚皚白骨,也不知道在哪裡,有沒有人替她收屍。
她讓春和打了水來,焚香沐浴後坐在桌案前,開始虔誠地抄寫往生經。
宮裡已經一片素白,靈堂前,十阿哥已經哭暈在九阿哥懷裡,九阿哥眼睛通紅,抱著他連聲道:「快!快傳太醫!」
八阿哥連忙讓自己身邊跟著的太監去請,場面一時有些慌亂。
「貴妃娘娘靈前,吵吵嚷嚷的像個什麼樣子?」
太子帶著一群人過來,見這亂象訓斥了一番,那些個手忙腳亂的小太監們立即井然有序起來,他又看了看十阿哥的臉色,將腰間的玉牌扯下扔到自己隨行的太監手裡。吩咐道:「去把院正請過來,就說是爺請的。」
太醫院院正史太醫,平素只為康熙和太子請脈,連大阿哥都無此殊榮。
八阿哥和九阿哥到底年紀還小,尤其九阿哥,自己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兩人生拉硬拽了半天,竟沒把十阿哥抱起來,一旁的三阿哥實在沒忍住,上前將十阿哥一把抱起,嘴上還不饒人:
「瞧你們這細胳膊細腿的,平素一叫你們練武,那臉耷拉的比驢還長,這會子竟連弟弟都抱不起來,出息!」
他又訓斥周圍的太監:「沒眼色的東西,這大冷的天,阿哥爺還躺在地上,你們就這麼幹看著?」
說完他也不理旁人,抱著十阿哥徑直走向偏殿,九阿哥急忙跟了過去。
太子揮揮手,眾阿哥按照順序排成一排,身上皆帶著孝,齊刷刷跪了下去,他則接過小太監遞過來的香,俯身拜了三拜。
胤禛這一跪,就跪到了十一月初五,康熙下旨,賜諡號溫僖,在殯宮行溫僖貴妃冊諡禮。
「怎地瘦了這麼多?」
胤禛再來倚梅苑時,整個人瘦了一圈,眼下已經入冬,他穿著厚實的冬衣,卻依舊能看出幾分清減,安然連忙讓春和上壺果子露來,道:「天色漸晚,不宜飲茶,爺嘗嘗我這新做的果子露,正好在爐子上溫著,也能暖暖身子。」
胤禛將果子露一飲而盡,沒嘗出什麼味道,倒是暖到了胃裡,他連喝了幾杯,這才眉頭舒展問:「可有什麼吃的?」
「有。」
安然趕緊讓春和將小廚房熬著的紅豆桂花圓子盛來,這原本預防她夜裡肚子餓,能起來墊吧兩口的,沒多少,胤禛吃了兩大碗,見沒有了,問:「爺是不是將你晚上的夜宵吃了?」
安然就笑:「哪裡能短了我的吃了?」
「那就好。」胤禛往榻上歪了歪,杵著頭道:「爺先眯一會。」
說完還沒等安然回應,就眼睛一閉,竟打起了小呼嚕。
「爺?四爺?」
安然輕輕推了推他,見胤禛沒動靜,便將等在外頭的蘇培盛喊進來道:「爺累得很,在榻上就睡了,我身子不便無法攙扶,還請蘇公公勞累一番,扶爺去床上睡。」
蘇培盛忙道不敢,和郭必懷兩人合力將胤禛抬到了床上,小聲提醒道:「爺在冷地上跪了三天,回來時腿彎都打不直,不知格格這兒可要藥?」
「有的,我待會兒就給爺瞧瞧腿。」安然又道:「公公也跟著爺跪了幾天了,我讓郭必懷收拾了個小房間,公公若不嫌棄,就去歇上一歇。」
「那就多謝安格格了,奴才先告退。」胤禛在倚梅苑,蘇培盛沒什麼不放心的。
「公公先等等。」安然叫住他,從箱子裡拿出一瓶藥來塞到蘇培盛手裡道:「這是上好的化瘀消炎藥,公公的腿也用些,若落下病根,老了要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