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母親身子近來可好些了?前些日子忙著二哥哥的事想來是撐著的,雖有嫂嫂幫忙,母親卻不肯放心。」清秋溫聲問道。
李媽媽眼尾生出細紋,鬢間發絲斑白,她含笑道:「夫人這是心裡高興,難得解決了哥兒的大事,現如今只等著姑娘的一樁事了。」
清秋的婚事雖已定下,可她不鬆口,這樁婚事亦是遙遙無期。
「李媽媽,我的事兒母親曉得,如今也沒有別的法子,能拖一日是一日,到底是推不開的,只能耗著。」清秋輕嘆一聲,心下已然接受。
當初師無涯向官家求的聖旨到如今都不能擺脫,先前付高越向請官家收回聖旨,可官家只一句「君無戲言」便將他打發了。
官家聽說他們先前有一段恩怨,不急著讓他二人成婚,但卻不肯收回成命。
不過師無涯如今不在汴京,據傳他回了杭州,清秋不知他為何要回杭州,與她無關。
當初在斷湖水底,她願捨棄恩怨救他已是仁至義盡,倘若他敢以聖旨要挾,她也不必顧及,往後攤上個謀殺親夫的名義也就罷了。
她如今水漲船高,父兄在朝為官,官階名聲在外,京中對她讚譽有加,稱她和師無涯是天生一對,頗為般配。
清秋倒不在意這些虛名,旁的人不曉得,自然覺得她和師無涯般配,可個中苦楚,只有她自己明白。
青梅竹馬是良言,她和師無涯卻不是良配。
陽春三月,汴京桃紅柳綠,金明池畔又添佳人才子。
臨去青山寺前,清秋去了一趟國公府,她本想在信上說明她和師無涯的事,可她和王恆之間,好像不能用一兩句話說清。
觀墨引清秋去見王恆,王恆立於八角亭下,庭中松柏青竹搖曳,春風吹渡,他於春色中回眸,眸光平和溫雅。
「常......王郎君,許久不見。」清秋凝神望著他,多日不見,王恆似是清減許多,眼下浮起些許烏青。
王恆微笑頷首,抬袖邀她入座。
清秋上前,顫顫抬眸,輕聲道:「我與師郎君並非王郎君所想那樣,從前我說過的話皆是出自真心,我從未對王郎君說過謊。」
「我明白。」王恆垂眸斟茶,眼底並無波瀾,「付二姑娘,願意嫁給我是真的,恨師將軍也是真的,只是待我並無旁的情意。」
清秋眼睫低垂,胸口鬱悶,被王恆戳穿心思,她不覺得窘迫,只覺得對不住他。
他願意嫁給她,願意做他的妻子與他舉案齊眉,可唯獨給不了王恆想要的那份真情。
虧欠。
她對王恆有一份虧欠,這份虧欠清秋無力償還,唯一的法子,好像就是嫁給他。
王恆將手中茶遞給清秋,溫聲道:「付二姑娘,世上事非常也,我信這世上有『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也信竹籃打水,可付二姑娘,你千不該萬不該要用常也來衡量我的真心。」
清秋因著一份歉意,想要回應他,可他所求之物並非歉意,而是她的一分真心。
這幾個月來,王恆輾轉難眠,他當年在謝師宴所見的姑娘怎麼就是這般的模樣,那一雙明亮如水的眼眸,分明是她,可為何又總含了一分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