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在華清齋大門之外也不見停歇,迫得守門之人只能允其入內,直達雲庭處方才停下。
車馬既停,但其上的人卻沒有下來的意思。
士兵排列兩側,讓人倍感肅穆。
待到裴懷之趕到之後,那車駕之上的人又緩了良久方才在僕從的攙扶下下馬。
寶駕之上下來的人卻是一個名年輕女子,著流雲錦繡裙,一頂雲雀折桂珠冠在天光之下幾欲迷人眼,就連裴懷之都未想到,合德公主居然隨行而來。
合德公主是皇帝過世了的元妻所生獨女,自小受寵,十歲之前便一直養在帝宮,由如今的太后教養,雖已到議婚的年紀,但合德公主主張要自己尋得夫婿,加之新帝捨不得這麼早將她嫁出去,便也允了她。
皇帝登位之後,合德公主宮中的一應用度皆按照未來儲君的規格置辦,可見此女受皇帝重視。
皇帝讓合德公主前來,倒是一步好棋。
尋常官員還忌憚著華清齋身後的裴氏,但公主尊貴,即便是華清齋亦怠慢不得。
女子目若花柔,神色清亮,她微微垂首向裴懷之見禮,而後者則躬身以臣子之禮相迎。
垂首見禮時裴懷之心下便知,這是遇到難題了。
合德道自己久聞這華清齋獨劈一處山水,風景秀美,又對華清齋育才之法心生嚮往,因此得知皇帝要派人來巡查時,她便聽了太后的提議來看看。
隨行的內官睨了一眼一旁的裴懷之,道:「殿下久聞華清齋之名,今日到訪欲一觀內景。」
裴懷之點頭稱是,親自陪同。
合德公主自小在帝宮依據皇家禮法接受教育,華清齋的培養方式對她而言甚是稀奇,她一路看了很多,問了許多,裴懷之一一作答,她也聽得十分耐心,並無半點公主的架子。
那內官便是借著合德公主的這份好奇心,他早做準備,一路以言語誘導,引得合德公主對他欲去的地方生了興趣。
有合德公主在,裴懷之自然能不敢阻攔他們。一行人便這般直奔雲嵐山而去。
雲嵐山今日也是霧氣靄靄,越是往內走,腳下的路便開始泥濘。
合德公主看著腳下的玲瓏八寶繡鞋沾了髒污便停了腳步,她抬頭看了看山勢延綿的雲嵐山,問道:「這山中可有人?」
裴懷之恭敬道:「有一些閒散之人。」
內官聽聞這話自然不肯這般放過裴懷之,他唯怕合德不願前行,道:「這雲嵐後山住的都是隱世不出的高人。」
合德公主聽此話便來了興趣,裴懷之並未應和此話,卻是讓合德公主還是莫要再前行了,只道怕衝突了公主殿下。
內官聞此,卻是厲聲喝道,「公主欲行之處,你豈敢阻攔?」
合德公主亦是聰明,她此時已然看出這內官仗著自己的勢另有所圖,掃了一眼那內官,沉聲道:「裴院首育才無數,乃天下文士楷模,豈是你能冒犯的?」
那內官倒是沒想到合德公主會出面呵斥自己,一時愣在了那,而後不得已,低身與裴懷之賠不是。
裴懷之並未受那人的禮,幾乎是看都未曾看他一眼,而是恭敬地對合德道:「殿下,這山中之人久離凡塵,怕是早忘了俗世規矩,會有所衝撞,屆時還請殿下海涵。」
合德公主聽裴懷之話說到這個份上,心下疑惑,難不成這山中之人還能都活成了野人不成?
一行人復行一段距離,此時山中大風起,吹散了山前的霧氣,眾人只見山道之上,有一個和尚席地而坐,他一手持咒,閉目靜修,而另一隻手中所持的卻不是法杖,而是一把七尺高的斬馬刀。
刀鋒凌厲,刺人眼眸,此時山風騰升,吹起他的法袍,其人靜定如山,而手中利器在風中仿似有嗡鳴之聲。
這怪異的一幕讓合德公主心下一顫,不由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