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召不斷在書房內跺著步子,就連僕從沏好的茶水都放涼了,也未動過一口。
「夫人回來了!」
聞得這句,裴清召也顧不得呵斥來人在府中大聲喧譁,不成體統,而是順著那侍從的目光,看到廊道那頭,金氏身著流雲抱金服自外匆匆走來。
裴清召站在原地,細細端倪著金氏的神色,見她眉目間都是喜色,心中大石方落,卻又不敢落定,秉著那股子氣,待金氏走近,復問道:「如何?」
金氏眉眼帶笑,對裴清召道:「家主親自發話,『此次山火乃是天災,怪不得二叔,因此酌情處理,不剝奪其持家之權,青山令繼續由二叔持有』。」
裴清召聽得這話卻沒有輕鬆之感,緩緩在寬椅上坐下。
他仰著頭看著書房那八角頂,一時失神,似乎聽得這個消息並沒有讓他有多歡喜。
「老爺這是怎麼了?這個消息不好麼?」金氏不解。
聽得金氏這話,裴清召又是一聲長嘆,看著案幾之上放著的那一小塊青玉,其上雕刻如群山峻岭,層疊入雲,這便是調度裴氏族兵的青山令。
金氏見他在看那小東西,伸手就要去拿,卻被裴清召一把奪過,凌厲的目光掃了她一眼。
金氏面露尷尬之色,趕緊收回了手。
裴清召看著那小小的一枚玉令,陷入了沉思。
從前他看著父親手中這枚玉令便是呼風喚雨般得厲害,但如今到了自己手裡卻使得這般窩囊。
如今裴鈺發話他才能持有這枚青山令,這下倒成了家主暫與他保管的了,裴鈺不動聲色便奪了主權,還真把他當成堂前的傀儡,受累受罰都得挨著。
金氏見他眯著眼看著那枚青山令,她看不見裴清召眼中的冷光,倒是想到了別的事,試探性地道:「衡兒今日在房內哭鬧了半晌,老爺得空了去看看吧。」
「怎麼了?」
「在學堂受了些委屈。」
見裴清召眉頭蹙起,金氏知曉他是在乎這個小兒子的。
「三清堂內多是族內子弟,身後誰沒個依仗,今日聽小桃回來說,堂內的人拿著身份嘲笑衡兒,說他是庶出,即便是家主一脈的子嗣,也得不了什麼尊貴。」
裴清召有持家之權,旁系子弟的生死都在他的手上,哪裡會真的有人敢對他的兒子說三道四。
裴清召聽聞這話便知金氏要說什麼,他將青山令放下,卻並不抬頭看她。
「改明兒給衡兒換個厲害點的文仆跟著去,小孩子的事,你就別跟著參合了,免得失了身份。」
金氏聽他這話,捏著繡帕的手又緊了緊。
金氏這話無非還是想著裴氏正房的位置。
李氏是庸國王族,金氏的位子自然不能比她高了去,但李氏多年無所出,又常年獨居清幽堂修養,占著裴清召正妻之位,為府中上下毫無付出,這讓她如何能甘心屈居此人之下?
從前只有她自己還好,如今卻事關著孩子的前程,尤其是長子已到議親的年紀,庶出的身份終究是個讓人挑刺的理由,她才想著自己爭取一次。
金氏自認要的不多,平妻之位足以,不過給個體面,但裴清召卻顧著那遙不可及的李氏王族的顏面,多年來從不肯鬆口。
金氏聽得裴清召這話,在預料之中,卻還是難免失望。
她聲音淡了淡,回道:「爺多慮了,我哪有身份可失的。」
裴清召聽得這話,眉間一蹙,卻見金氏低身見禮轉身就要往外走。
「往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