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多少世族之人所夢寐的職位,但沈自軫入朝為官不過兩載時光,便坐上了這個位子。
民間罵他借清流謀自己的仕途。
他今日便是將這謾罵給坐實了。
眾人此時才明白,為何面對那麼多的彈劾和謾罵,沈自軫未有一句辯駁。
歷來戰場之上即便是最勇猛的戰士,若手中無兵、袋中無器,也是打不來勝仗的。
皇帝欲用他,只要他不退縮,他所遇阻力越大,皇帝賦予他的權勢便會越高。
前朝的彈劾也罷,民間的謾罵也罷,都成了他沈自軫的助力。
如此心機,深淵難比。
百官沉眸,看著那立於殿中的青年。
他長身玉立,眉目低斂,面對那九龍寶座亦巋然不動,而後躬身拱手,音色沉穩地大呼:「臣領旨。」
夜深寂靜之時,辛府側院迎來了一位帶著兜帽的黑衣人,此人踏夜而來,在侍從的引導下,徑直往辛府書房而去。
燭光在風中有些許飄搖,文仆上前小心翼翼地剪了燭心,遂低身退下。
辛啟正從案幾之上抬眼,揉了揉眉心,略覺有些疲憊。
「主上,人來了。」
得聞這一聲,辛啟正收斂了神色,將案幾之上的書信又裝進了封袋之中。
「請。」
僕從止步於書房之外,再不上前。
來人取下兜帽,露出一張文秀的臉。
此人正是前些時日在清風館內的那名書生,他以言語挑撥,令一眾清流將怒火燒到沈自軫的頭上。
而他正是辛氏的謀士梅落痕,也是與沈自軫、汪旭陽同屆考生,恩科甲榜第四。
只是他這名次上有三甲壓著,後又有袁家嫡子,除了辛啟正,倒沒人在意到梅落痕。
對他而言,辛氏有知遇之恩。
此刻他神情清冷,垂首對辛啟正道:「有負家主所託。」
辛啟正罷了罷手,「你已盡己所能,終究是那沈自軫技高一籌。」
辛啟正這話本是寬慰,但梅落痕聞言低垂的眉目卻還是幾不可聞地蹙了蹙眉。
「如今沈自軫再得權勢,怕是難以對付了。」
梅落痕看著辛啟正略帶疲憊的神色,拱手道:
「家主,其實想接大皇子回京未必要走沈自軫這條路。」
辛啟正原是想徹底廢掉沈自軫,皇帝無人可用,面對世族的多方逼迫,便只能向辛氏服軟。
如此,他便可以藉機將大皇子接回帝京。
聽梅落痕說到這,辛啟正以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家主何必捨近求遠,只要貴妃娘娘坐上中宮之位,便能以嫡母的身份教養大皇子,彼時她隨意找個理由,便能將大皇子召回帝京。」
「以皇帝對她的寵信,也不會不答應。」
梅落痕這話的道理辛啟正豈會不知。
但辛黎此人難控,這才是辛啟正不願意扶持她的原因。
見辛啟正並不鬆口,梅落痕繼續道:
「如今趙家借著小女兒的婚事與江淮那邊搭上了關係,家主若再猶豫,讓趙家得了中宮之位,咱們便再難有優勢了。」
江淮世族雖久未涉朝政之事,但他們的影響力卻是帝京世族難以比肩的,亦如當下被喚為軍中第一人的江東主帥夏利川,便是江淮謝氏一手扶持上去的。
他們的族人雖不在任何一國為臣,但他們手中權勢的線所牽連的不止央國一國,而是東境諸國。
聽聞趙氏,辛啟正不由嗤笑。
「一個底蘊淺薄至此的家族哪裡能當真得江淮那邊的眼,不過是因為皇帝動世族的心越盛,才讓他趙氏有了些價值。」
說到這裡,辛啟正倒是想起了今日朝堂上之事。
「這一次為了給沈自軫挪位子,皇帝動了好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