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數十年,他在談胥的陰影下長大,是他榮譽加身,一路鮮花掌聲的陪襯,是電影裡的路人乙,是永遠被人看不見的小角色。
他拼力跳出那種桎梏,選擇到異國追逐理想,選擇遠離一切,將成名作為自己的目標,他想爭一口氣,並為之持之以恆不懈努力數十年。
根深蒂固般,他無法放棄,也無法回頭。
「好,六六,我做你永遠的朋友。」抬眸看她,琥珀色的眸子裡情緒很平靜。
卻無端哀傷。
誰也不是他,不能替他難過,不知道他這半年來內心的掙扎痛苦。
在英國,看見談胥和她的那些親密照片,失去感知的五官痛感似乎回來,每晚都難以入眠,思念懊悔折磨著他,他只能將自己投入畫畫裡,每天都泡在畫室,從早到晚。
肩和頸椎的舊毛病又犯了,住了一次院,翻舊物的時候翻到和溫書去倫敦各個地方辦展的照片,她很活潑,比著剪刀手笑,眼裡有星星。
也會挽著他的手撒嬌,說想吃二街區海德公園附近的雲朵棉花糖,還有拉絲的楓糖糕,咬一口掉渣甜掉牙的芝麻糖酥餅。
她很愛吃甜,和她笑起來一樣。
去各個地方陪她辦展,他都坐火車,一年時間,火車票票根積攢起來有厚厚一大疊,他沒扔過。
那時在病房裡,一張一張地對地名,回想他們一起在那裡幹了什麼事,度過多少時光。
時間模糊往前走,對她的記憶卻愈發深刻。
最後,他投降,做了放棄追逐理想的決定回國,想找她,可發現一切都晚了。
沒有人會永遠停留在過去,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
他被命運的手推著往前走,得認。
溫書彎唇對他笑了笑,豪氣地用手裡的紅酒杯碰了碰他的,「好,談谷,祝你覓得良人,畫作流傳永垂不朽。」
杯壁相碰清脆一聲,像顆碎掉的心。
抬手,仰頭飲盡酒杯里的酒,談谷對她溫柔地笑:「謝謝你,溫書。」
臨別祝福,永遠那麼,令人動容,難忘。
他維持著平靜,偽裝得很好,「這次回國,我不是一無所獲。」
「我和母親還有我哥,和解了。」
「以後回國的機會很多,期待再次和你們見面。」言不由衷,談谷這樣笑著說,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笑意淺淺。
機會很多,可是他不願意了。
「真的嗎?」溫書很驚喜,笑著露出梨渦,「那以後你回來一定叫我們啊,一起聚餐!」
在旁邊目睹全程,盛京延垂眸笑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語氣難得真誠。
卸下箭弩拔張的火藥氣息,正經道:「談谷。」
談谷抬眸看向他。
斂眸,嗓音低,他這人這刻看上去還有幾分可靠,「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