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鈺把匕首緊緊放在心口,頭一回覺得死亡真的離自己這樣盡,他望著長夜,聽著湖面的風聲,此戰過後,他便和阿落成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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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城的夏日總是格外的讓人鬱悶和煩躁,即便有時候偶爾下幾點小雨也緩解不了人心中的焦慮和憋悶。
眼瞅著時間都快到中秋了,半月之期就要到了。秦姝落的睡眠是越來越差。
秦父秦母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三個人一塊吃飯的時候,大多都是各有心事。
秦夫人擔憂妹婿是不是能平安無事地放出來。
秦敬方也愁,愁這許多事。他在朝為官二十餘年,不是沒有歷經過大風大浪,可眼下情形,並非他這種小人物能說了算的。
他此時此刻倒是不擔心誠敏的性命之憂,既然太子開了口,拿自己的聲譽做賭注,勢必會有幾分把握,可他愁的是此事過後,誠敏怕是要和李家交惡,再想回江城任職怕是難了。而且當下場景,只怕是必須要在太子和李家兩方之中做出個選擇來。這如今是不選也得選,選了,秦敬方長嘆一口氣,只怕是太子救誠敏並沒有表面這麼簡單啊。
秦姝落則愁自己之後應當如何應對太子。
而這些對於未知的不確定和憂愁,終於是在八月十五的中秋夜有了一個答案。
中秋之夜,江城八百里急報傳送回京。
消息只有兩個,卻也是眼下最重要最有價值的消息。
一是江城近半月以來匯聚了大批糧商,急待開售之時,卻聽聞有人忽然大批拋售糧米,糧價急降,各地糧商苦不堪言,可運回去一來一回成本實在過高,便也只能低價出售。一時間,江城糧米充足,百姓再也不用愁糧了。
二是江東海面的仗打贏了!聽說千戶宋鈺趁倭寇侵襲之時將計就計,化作敵人的裝扮攻上倭寇的島嶼,直搗黃龍,還砍下了其中一個倭寇頭子的腦袋,高高懸掛在船隻的桅杆之上三天三夜,震懾其餘海匪。
陛下龍心大悅,當即下令要厚賞二人。
秦家是在傍晚的時候接到的聖旨。
御前掌印太監朱喜親自來宣的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知府范誠敏兵行險招,善用謀略,以緩江城糧食緊缺,戰亂頻繁之困境,雖遭世人誤解,但終究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實是有大智慧之人。是以特命刑部放人,准其官復原職,並賞白銀三千兩,以示天恩。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家全家人跪地叩謝,然後緩緩起身。
秦姝落也是終於鬆了一口氣。雖說她知道姑父此番不會再有性命之危,可這刑獄一日沒解除便一日有風險。
這邊,朱喜也是笑著恭賀道:「秦大人,這陣子受委屈了,陛下也復了你的官,明日便可以回刑部了。」
「多謝朱公公。」秦敬方回道,還讓管家拿來銀兩悄悄遞給朱喜。
可朱喜卻拒絕了,他擺擺手,「誒——」然後把聖旨交到秦敬方手中,賀道:「這都是范大人的造化,若不是當日太子出來擔保,就算是撥雲見日也等不到今天啊,大人要謝還是當多謝太子才是。」
「公公說的是。」秦敬方應道,「太子先見之明,實在是明君典範。」
「好了好了,雜家也不跟你客套了。刑部那兒我已經宣過旨意了,你們啊,快去接人吧。」
他轉身就要離開,秦敬方跟在身後,淺送一段,卻見朱喜又看向了在一旁不出聲的秦姝落,然後問道:「這便是秦家小姐吧?」
「正是小女姝落。」秦敬方答道。
秦姝落也上前行了個禮,「見過朱公公。」
朱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問道:「聽說太子曾邀你同游朝雲觀?」
此言一出,秦姝落愣在當場,這事兒都已經傳到宮裡去了?她扯了扯嘴角,有些尷尬回道:「雖有同行,不過趙如春和沈陵川也去了,倒也算不得單獨出遊。」
朱喜笑而不語,甩著拂塵道:「姑娘若是有空,也可以來宮裡坐坐,今次中秋宮宴原是因著江城一事一拖再拖,陛下本來都不準備辦了,可這不是最近又來了好消息,陛下便下令,半月之後再舉行家宴,也算是喜宴。屆時平南王府的趙姑娘,沈家的大公子沈陵川都是在席的,姑娘可千萬要來。」
「我……」秦姝落有些遲疑,往年雖然也有官員家眷隨行入宮參加宴會,可她卻是有好幾年都稱病未去了。
「這可是陛下親口交代的。」朱公公笑嘻嘻道。
秦姝落:「……」
「臣女遵旨。」她立馬行禮道。
朱公公微笑著,「那雜家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