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每次去都帶著一堆衣服和玩具,秦睦總說她浪費,小孩長起來太快了,這些東西沒多久就用不到了。
但除去這些,秦昭也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補償他。
溫誓坐在地上搭積木,秦昭突然湊近他問:「小誓,你知道爸爸去哪兒了嗎?」
「知道。」溫誓頭也不抬地回答她,「爸爸死了。」
秦昭懵了:「啊?誰告訴你的?」
問完她心裡就有答案了,一骨碌就從地上爬起身,走上二樓書房氣沖沖地質問秦睦:「不是爸,我說你和孩子胡說八道什麼呢?什麼叫他爸死了呀?」
秦睦正提筆在寫字,嚴肅否認道:「誰說他爸死了,我沒說啊,我就說他爸去了很遠的地方,你兒子自己這麼理解的。」
秦昭氣的說不出話:「你......你這不存心誤導他嗎?」
秦睦冷哼一聲:「而且哪裡說錯了?溫誓有爸嗎?我怎麼沒看見啊?」
秦昭反問:「不是你不准他來的嗎?」
「是,我還不准你來呢!」秦睦指著她,提起這事就來氣,「硬要生,生了又不養,你倆配叫父母啊?」
「那你呢?」秦昭賭氣說,「以前你不也是一個人在外面,把我們留在家裡,我六歲之前都沒見過你。」
秦睦動了動嘴唇,一時無言以對。
秦昭紅著眼眶,態度軟了下去:「所以麻煩您也體諒體諒我們的不得已,我也想快點把他接回去。」
秦睦揮揮手,不想和她多言。
每次離開楊柳巷,秦昭對溫誓的愧疚都會深幾分。
她想也許她也應該像溫瀾生那樣,乾脆就徹底消失,狠下心不來見,也好過一次又一次的分離焦慮。
那次去南蟬州,秦昭就讓玲玲也留下了。
除了打電話,她還會定期拍些溫誓的照片寄過來。
秦昭就在成堆的照片裡一點一點見證兒子的成長。
現在溫詞都上初一了,中學作業多,她一回來就在臥室里寫作業。
秦昭讓阿姨做了夜宵,一碗端給溫詞,另一碗她拿去了書房給溫瀾生。
她一進門,溫瀾生就合上手裡的東西,還欲蓋彌彰地壓在旁邊的文件夾下。
秦昭眯了眯眼,覺得他不對勁。
「我不餓,吃不了那麼多。」溫瀾生說。
「你吃不完剩下給我吃。」秦昭不動聲色地問,「你剛剛看什麼呢?」
「沒什麼。」
秦昭顯然不信,她伸手就搶到溫瀾生藏起來的那本冊子,一邊翻看一邊說:「作文本?誰的啊?字這麼丑不是小詞的吧?你個混蛋是不是在外面有私了?」
溫瀾生來不及阻攔,索性任由她看,還氣定神閒地嗯了一聲,承認道:「是有一個啊。」
秦昭翻到封面,看著姓名欄上一個小一個大、一個矮一個長的「溫誓」二字,陷入了沉思。
「你慢慢吃啊。」她放下作文本,朝溫瀾生眯著眼睛笑了下,轉身走出書房。
「和你爸說讓他好好練練字。」
「哦。」
雖然每次溫誓調皮搗蛋的時候,秦睦嘴上都說著讓秦昭快點來把他接走,但他心裡才不捨得。
他前半輩子在外打拼,衣錦還鄉的時候最小的女兒都上學了,後半輩子又孤獨慣了,生命里突然被塞了這麼一個小傢伙,也算是終於有了點盼頭和依靠。
他直到臨終也沒有真正接納溫瀾生,但他讓人送了一副字來。
上面寫的是「誓期春之陽,一振摩霄翰」這句話。
他是在提醒溫瀾生,不要忘了溫誓這個兒子,也囑託他,要好好栽培這個孩子,他會出類拔萃。
溫誓高一結束的那年才回到木樨州,那天溫瀾生有工作,是馮涵開車帶著秦昭去接的。
十六歲的少年挺拔清瘦,都說長得像他,他看溫瀾生這位算得上是憑空出現的父親很陌生,但溫瀾生看他卻很熟悉。
雖然沒有去過家長會,但他知道他哪門科目薄弱哪門是強項,知道他喜歡吃什麼,甚至還知道他和班裡一小姑娘走的挺近的。
秦昭說他折騰,有這些個功夫為什麼不直接去南蟬州看他。
以前是工作忙抽不開身,但時間越久溫瀾生越不敢見,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兒子。
十多年的空白讓這段父子關係註定彆扭,家裡最先和溫誓打好關係的還是溫詞。
只是她現在上大學了,周末難得回來一次,否則她不在,光靠秦昭一個人也救不了餐桌上沉悶尷尬的氣氛。
有的時候秦昭也會馬失前蹄,某天晚上她耷拉著個臉回房間,問溫瀾生:「兒子生日幾號你知道嗎?」
溫瀾生回答說:「五月十一吧,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