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伸出手,在清那丸的憎目中拾起了那枚晶瑩的碎片,置於手心。
「你?!」
觸碰碎片的一剎那,她的眼中登時閃過一絲瞭然之色,然後便看向了它:「清那丸,那是我與他們之間的糾葛,不該由你抑或四魂之玉來評說。如今我只想你明白,我仍是此間最了解四魂之玉的人,因此,我不想看到它既破碎至此,仍在戲弄他人。」
不給清那丸反問的時間,她將托著碎片的那隻手,懸在了虛弱而醜陋的妖怪面前。
「你想要殺生丸在裡面受盡折磨,永無天日。但是,四魂之玉真的就與你同心嗎?」
「你……同樣的伎倆,我不可能——」
「倘若不信的話,便自己睜大眼睛看看吧。」
「哼,看……什麼……」
「看看你傾盡借來的碎片之力為他構建的那一座陰詭地獄,是否真如你想像那樣,令他求生不得、求死難遂。」
「……」
「怎麼,不敢看嗎?」
「哼……怎麼……可能!」
它怒目圓睜,撐著最後的幾絲氣力朝她的手心搶去——像是搶奪著最後的救命稻草。
但稻草,終究救不下一隻溺水的妖。
觸碰到碎片的一剎那,如一扇緊閉的大門驟然掀開,門後的場景盡然展現。它瞪大雙眼,期待著看到千萬妖魔撕咬著殺生丸、在鮮血地獄裡永不翻身的一幕,卻只事與願違地看到一個祥和而樸素的人類村莊,遠方萬里無雲,山丘連綿,近處炊煙裊裊,寧靜致遠。
「啊……」
桔梗將掌心回收,青蔥玉指此時正如一座牢籠,將碎片緊緊關在裡邊。
清那丸失去了所有力氣,霎時如斷線木偶一樣跌坐在地上。
「清那丸,」她見狀,只得抓緊時間,及時開口,「為什麼這麼恨殺生丸?」
清那丸怔忪了一會兒,側眼看向她時,眼眶中也儘是迷茫的死霧,好像已經被碎片吸盡了妖力:「你說……恨?恨嗎……哈,如果恨就是想要他死的話,那我的確是恨他的。」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他很強。」
桔梗頓了頓:「所以,他曾殺死過你的親人?」
清那丸依舊投以迷茫的目光,隨即搖了搖頭:「親人?我沒有那種東西。」
「那麼——」
她的話音頓在這裡。她想到了自己與殺生丸的對話。
——妖怪存活的法則,並不像人類那般複雜。它們傾其一生,唯有追逐強大一事,只為力量而生,只為爭鬥而亡。
那一瞬間,她似乎明了了什麼,也想明白了要如何勸服清那丸「幫助」自己。
「原來如此,清那丸,你只是想與殺生丸一戰,並且戰勝他,對嗎?」
仿佛終於被人窺見了內心,清那丸的眼中竟稍微有了些焦點:「你……如何知道?不,我從來沒有能和他一戰的力量,現在也沒有,四魂之玉的碎片已經背叛我……」
「倘若是這樣,我可以幫你。」
「……?」
她重複著這五個字:「我可以幫你,讓你與他一戰。」
清那丸張著嘴,有些呆然看著眼前死去的巫女,似乎正在用它瀕死的大腦解讀著她這番話的意義。
「我憑什麼……要信你?」
「因為你沒有選擇,清那丸,」她的語氣堅決,也充斥著本不該屬於巫女的一絲憐憫,「是要就這樣被背叛,永遠困在四魂之玉里,還是用最後的力氣與你追逐一生的大妖拼死一戰,再由我幫你的靈魂解脫——你且自行抉擇吧。」
這簡直像是在問他,到底是要無意義的背叛,還是要孤注一擲的死。
讓它抉擇——它又是否真的有選擇?
於是,沒有考慮很久,清那丸呼了一口氣,問:「……條件,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