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來,目光看向周二郎,平靜道:「因為我們的親生兒子早在四年前就已經死了,現在你喜歡的這個是一縷不知道哪裡來的可憐遊魂。」
「四年前,在送醫路上,鈺哥兒就已經在我懷裡沒了氣息,到了薛神醫那兒,薛神醫摸都沒摸,只看了一眼孩子就搖頭,說了句盡人事吧,後來鈺哥兒卻奇蹟般得又醒過來了。」
「從那時起,我就有一點懷疑,但我不敢肯定,萬一孩子真的起死回生了呢,可事實上鈺哥兒活過來以後的種種表現,更加驗證了我的猜測,他很怕我,幾乎從不與我對視,因為他知道我是最熟悉鈺哥兒的人,他怕被我發現。」
「剛來第一年,他基本上不怎麼說話,他在觀察你我,觀察周家的所有人,他很聰明,知道你才是周家的一家之主,抓住了你,他就安全了,所以他極力討好你。」
「起初我是牴觸並厭惡他的,因為他頂替我的親生兒子,享受本該屬於我兒子的一切,直到那次狀元車大賽上,為了你的前途,他眼都不眨一下的直接從那麼高的台子上跳下來,我其實已經原諒他了。」
「他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對家裡的每個人都好,包括對他有敵意的我,甚至可以為了你付出好不容易得來的生命,我就當他還了借用我兒身體的債,他得到你的愛是他應得的,因為他付出的一點兒也不比你少。」
朱雲娘突然淚流滿面:「周二郎,你知道嗎,和你生活在一起,能討你喜歡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我需要拼盡全力才得你一點兒喜歡,但我只需要做錯一件,就做錯一件,我以前所有的努力就全被你銷毀。」
「你覺得虧欠周家人,所以在你心裡周家人做了惹你討厭的事可以被原諒,但是作為外人的我卻不可以。」
「這一點,鈺哥兒遠比我看得更清楚,他不是你親生兒子,還是占據了你親生兒子身體的人,他的恐懼遠比我要深得多。」
「所以,你說他失憶是不是一種解脫,他在端王府的生活就一定不如在周府麼?」
長久以來的懷疑終於被證實,但並沒有想像中那般難以接受,因為他早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是不是他兒子,難道不是他自己說了算?
他承認的就是,他不承認的,就算有血緣又如何。
周二郎想起鈺哥兒平日裡最愛哄他的話,「爹,我會報答你的。爹,我會孝敬你的。爹,我怎麼這麼有福氣投胎成你的兒子呀。」
雲娘有句話說得很對,他的確雙標,對待周家人更寬容,對待外人更苛刻,鈺哥兒本質上可不姓周,他倒要看看鈺哥兒要瞞他到哪一天?
瞞得越久,這債欠得越多,小孩子說話得算話,那就好好報答,好好孝敬吧,這輩子報答不完,不還有下輩子嗎,他周二郎付出的感情可不是那麼容易還的。
說謊翻倍!
話趕話,氣氛到那兒了,壓抑許久的朱雲娘終於憋不住,不吐不快,可這吐完了,不還得善後嗎?
朱雲娘有點兒不知道如何收場,她就是發個牢騷,可沒想跟周二郎不過了。
二郎難伺候是難伺候,可就沖他不納妾這一點兒就萬里挑一,自己最起碼在後宅過得滋潤,沒有女人來鬧心。
再說了,二郎白天都去衙門,山中無老虎,整個一白天周家都是自己說了算,這難道不算是一種補償嗎?
你看,伺候好了,都是給回報的,她得想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