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誰呢?他生前人緣一向很好,或許不止一人吧。
她的手指撫過冰冷的石碑,像是隔著時空,觸碰那個早已消逝的人。
魔族擁有輪迴的靈魂,大多時候,死亡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場漫長的沉睡,醒來後忘記前塵,開始新的人生。
但她和他,都不是魔族。
他是尋常的獸人,她是平凡的人類。
傳說,人在將死之時,如果落入流水中,會看到死亡之河。在月光的指引下,他們將沿著河流,前往彼岸,抵達終焉所在。
莫莉早已想不起童年,也記不起自己是如何沿著月河,漂入這片永恆的土地。
她人生的第一幕記憶,是睜開眼後,看到那人的笑容,「大地庇佑,你還活著!」
魔族接納了她的撫養者,而後來,撫養者在河岸找到了她。
他背著年幼的她,穿過黃昏的河谷,找到了一位祭司,從此,她便有了名字——莫莉。
莫莉在這裡長大成人、歷練學習、耕種生活,資質平庸的她,在魔法上沒有天賦,錘鍊身體也遠趕不上魔族。在耕種上卻很有天分,早早被族內編入「拾穗者」的隊伍。
年少時候,她擔心的是,自己無法陪伴他終老。畢竟他是一個獸人,壽命生來就比她長。
直至命運降臨的那一刻:女神之杖穿越人群,落入她的懷中,選定她為「持杖人」。
驚訝,迷茫,驕傲……她遵循女神的指引,一步步攀上力量的高山。莫莉這一名字被銘刻在英傑之碑上,與魔族的歷史,一併被傳承下去。
然後在某天轉身,看到他蒼老的面容。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錯過了什麼。
她試圖彌補那段逝去的光陰,她從妖精領地求來了長生之果,希望延長他的生命。
卻被拒絕了。
他說:「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必然經歷的事。抱歉,莫莉,我想順應自然的法則,歸於大地。」
她要以什麼樣的身份,懇求他違背信念,為自己活下來呢?
那些不能訴之於口的情感,如拍岸的海潮,一日日擊打她的心門。
但她終究,什麼也沒告訴他。
據說他過世的那一日,正在院子裡曬太陽,手中縫補著一隻陳舊的布偶——那是她幼時的玩伴,某次歸鄉時,曾無意中提起。
當她得到消息趕到後,他早已下葬。只是從旁人那裡聽說,他睡去的模樣,很安詳。
留在這裡等她的,只有一座墓碑,周圍栽滿了他喜歡的花。
漫長的歲月,如月河靜靜流淌,她再也不曾遇到一個令她心門動搖的人。
直到某一日,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容,再度出現在她的面前,依舊如當年溫柔的笑顏。
「很榮幸與您同行,女神的持杖人,我名為霍爾提斯,是阿克米諾斯一族的後裔。」
她沉默著前進,一如過去的千年。
在他誕下子嗣後,她方才意識到,自己並不如想像中的堅定,終於決心切斬斷聯繫。
命運卻再次將她推向路口,她也毫不猶豫地,走向同一條道路。
而現在,一切都已結束,她將與他解除契約,繼續獨自前行。
「啊,你果然在這。」熟悉的聲音傳來,她轉身,銀髮的精靈,正漫過花海而來。
「斯諾。」來人正是她的友人,一位精靈山民。
見到她的模樣,斯諾忍不住嘆了口氣,「莫莉,末日將要到來。*不是今日,便是明日。在此之前,對自己坦誠一點,不好嗎?」
見她緘口不言,斯諾又嘆息道:「你啊,就是道德感太強了,明明是你情我願的事,非要這樣自我折磨嗎?」
「如果能有瑪麗的無恥,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你也不會陷入如今的痛苦。」
「我並不痛苦。」
「是嗎?」斯諾伸出手,在她的眼角凝出一片冰晶,「這是什麼?」
那是一滴將要墜落的淚。
莫莉偏開頭,「什麼時候出發?納希準備好了嗎?」
斯諾給朋友留點了面子,「大概得再等一會。你又不是不清楚加繆的性格,他恨不得把整個家都塞進孫女的行禮。」
「那我休息一會。」莫莉靠著墓碑,閉上雙眼,任意識下沉。
「睡吧。」斯諾凝視著面前人蒼老而疲憊的面容,「做個好夢,莫莉。」
…………
終於,爺孫倆的拉鋸戰,在拉特西斯臨時趕製出一枚空間戒指後,得以解決:少女得到了她想要的空間道具,大祭司也能將那一大箱的東西都塞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