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洲瞧著眼前這個女兒,想的卻是雲諾,苦笑一聲,「可如今大梁財政空虛,入不敷出,朕若再起戰事,豈不又如二十多年前先帝那般,讓國家陷入動盪?再者他們手中還有大梁的百姓,若當真不顧百姓死活,民間議論四起,人心不穩,才是大禍!」
「怎能一樣,二十年前胡人起兵,原是做足了打算,以十年之資,眾多部落與大梁相抗,也不過是個兩敗俱傷,雖以大梁求和,送以糧草珠寶收場,可他們也是元氣大傷。現在起兵部落不過六七,況依女兒看他們未必如當年一般利益一致,領頭的那人聽說是賀賴莫王的兒子,向來驍勇,但為人狂妄自大,此次禍事就是他掀起的,朝中百官也是畏懼他的名聲,才想要送人去和親,圖一時之穩,可那人又豈是一女子之力可以改變,若縱容野心,無異於割肉飼虎。」見李洲神色認真,李昭就知父親是將她的話聽進去了,接著道,「他們現在手上籌碼也只是百姓性命,救是當然要救,可未必要咱們求著他放人,不若從其內部瓦解,一一攻破。」
李洲低頭沉思,李昭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李洲開口道,「你覺得派誰人過去是好?」
「有勇有謀,不卑不亢,父親覺得雲恪如何?」
李洲先是挑眉,看著李昭的眼對上自己也毫不閃躲,笑出了聲,「你倒是毫不避諱,就不怕別人說你任人唯親,染指朝政?」
「女兒從未想過這事,想的也只是為父親分憂,此事能早些解決,邊關那些百姓也能早早回家。至於所謂流言蜚語,女兒信清者自清,女兒也信父皇不會信他們所說。前朝歷代,不乏有在戰場殺敵的女將軍,也不乏有女官參政,朝堂之事為何只能男兒言論?才能又如何能以男女區分?」
「我還當你現在轉了性子,好久未曾聽到你這般言論了。」
李昭挽著李洲胳膊,哼道,「父親,要不是女兒身子不便,定要去朝堂之上問一問那群要將女子推出去的官員,朝堂清正便是男子功績,可旦逢災禍,便要讓女子去犧牲,這便是他們口中的作為?」
未等他們二人繼續說,蘇海走了進來說道,「殿下,外間肅貴妃同淑妃,三公主在外面求見呢。」
「因何而來?」
蘇海看了眼李昭,為難道,「老奴問了幾句,是兩方爭執了起來,為著三公主的婚事。而且正好碰上太子領著兵部的人過來,現下都在外面呢。」
李洲看著李昭眼中帶笑道,「哼,這一回怕是衝著你來的,好大的排場。」
李昭無奈道,「女兒也不知自己如何就讓人盯上了。」
「懷璧其罪,朕倒要看看,今日這一出是唱的什麼戲!昭兒,陪朕出去看看吧!」
蘇海扶著李昭跟著李洲出了門,劉袂一見李洲,不顧其他人在場,跪下哭訴道,「陛下,您可得為臣妾做主啊!臣妾今日在花園中好好的賞花,誰知淑妃上來就不顧尊卑,與臣妾頂嘴,臣妾不明所以,與她辯駁了幾句,誰知就被她拿永寧公主來威脅臣妾,永寧公主與臣妾不和,臣妾一向是避著公主走,況且公主現下有孕,臣妾更是小心恭敬,臣妾不知自己到底錯在了哪裡?」
這一番話如泣如訴,說出來旁人當真以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更何況周圍還有不明所以的朝臣。李明憫氣得上前想與她分說,被李昭用眼神制止了,淑妃向來嘴笨,此刻也只是一味地說是肅貴妃挑起的爭端,可惜在劉袂面前毫無作用。
李昭似笑非笑的看著劉袂自說自話,等她說完才慢悠悠地問道,「肅貴妃這是何出此言,您是父皇的妃子,我也一向敬您是長輩,談何威脅?」
「陛下,臣妾百口莫辯啊,淑妃與永寧公主是互為表里,常常互通書信,臣妾不過是看您近日來為了胡人之事一直鬱鬱寡歡,想著替您勸勸三公主不要讓陛下為難,可淑妃上來便說永寧公主在,定然不會看著三公主和親的。臣妾也是母親,但凡臣妾有與三公主一樣的孩子該是多好,推她出去為陛下分憂,又不必使淑妃妹妹傷心。」
直到現在,李昭算是看清楚劉袂打的是什麼算盤,此事不在於李昭如何做,只要自己從淑妃那裡知曉了此事進宮來,便是做實了她們之間過於親密,從而引起父皇的疑心。在父皇看來,自己行事便是替阿憫籌謀,阿憫是太子,父皇一步步放權,可若脫離了父皇的掌握,誰也說不好父子之情到底能否左右帝王之心。
李昭看向李洲,只見李洲看向跪在下面的劉袂,又轉頭看向淑妃,「淑妃,若朕要讓瀾兒去和親,你是如何想的?」
淑妃本也是在抹淚,聽到這話猛地抬頭看向李洲,又轉向李昭,眼中透漏著渴求,見李昭不為所動,也跪了下來道,「陛下,臣妾自小便在您身邊服侍,這麼多年膝下也只有瀾兒一個女兒,還望陛下憐惜臣妾的愛女之心,瀾兒性子柔弱,去到那邊必然是活不下去的啊!」
一旁的李曉瀾見母親跪了下來,也跟著跪了下去,扶著淑妃哭泣,最為尷尬的便是隨李明憫一同來的官員,僵在一旁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李洲將目光移到李明憫身上,「太子,你是如何想的?」
誰知李明憫聞言跪了下來,說道,「父皇,兒臣願領旨去往邊關一探究竟,現下遠隔千里,不知胡人底細,不敢輕易做決斷!」
「要是朕讓你奉旨送三公主前去和親呢?」
李明憫抬頭愕然道,「父皇!」這兩字出口,李明憫不知該說什麼,但瞧著一旁要倒下去的淑妃同李曉瀾,還是繼續道,「兒臣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