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懷遠忽然覺得,自己的父親到底還是老了,沒有了之前的遊刃有餘,柳懷遠沒有反駁什麼,只承認道,「是兒子考慮不周,定然不會有下次。」
柳懷遠的順從到底讓柳闊沛消了火氣,「今次叫你來也不全是為了此事,我想著新帝登基,怕是親信也要換過一輪,我若還忝居中書令一職,怕是將來你與柳氏後輩都難以升遷,倒不如趁著這個時候,我自請告老,反倒好些。」
柳懷遠不可置信的抬頭,父親平日裡沒什麼喜好,在府中每日不是陪著母親就是在書房中處理公務,他將此看的那麼重要,現下不過五十出頭的年紀,竟說要告老。
「依我看,新帝對父親並無不滿,何必急流勇退呢?」
柳闊沛搖頭,「你小看咱們這位陛下了,他與他父皇可不一樣,端看這兩個月里下的旨意,想來心中早就有了成算,才能直擊要害。可想而知,之前太子時的許多言行都是裝出來的。」
李明憫確實與李洲不同,相比李洲的老謀深算,徐徐圖之,李明憫一上來就大刀闊斧的行徑確實引起許多不滿來,可正是如此也乾淨利落的料理了許多蛀蟲。可柳闊沛一向是固執己見的人,想來同李明憫共事也是辛苦,「父親若是與陛下政見不合,現下脫身倒也可以,只是朝中無人,怕是陛下不會輕易放人。」
九月的時候,劉袂病了的消息傳回宮裡,李明憫當即就派御醫前去,安慰一旁的李暘清道,「劉邈雖罪有應得,但剛行至秦嶺關道就失足摔死,難免唏噓,他畢竟是太妃的父親,朕已命人找到屍骨收殮下葬了,回去後還是勸慰太妃到底還是不要太過傷心的好。」
李明憫這話說的體貼,臉上神色也是十分惋惜,可話中連讓劉家人扶棺歸鄉安葬的打算都沒有,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人處理了。可對著李明憫,李暘清到底是不敢說什麼,勉強道,「陛下說的是。」
自從李明憫登基,朝堂之上風向變轉,尤其是之前劉袂暗中攛掇朝臣與李明憫較勁。現下雖然李明憫並未細究,可到底還是對李暘清冷了下來,料理完父皇的身後事,也只讓他擔了一些無足輕重的虛職。
劉袂這一病也不知為何竟一直沒有好轉,先是咳嗽頭痛,而後連著心絞痛,平日裡走動幾步就氣喘吁吁,李暘清心中焦急,幾位御醫接連來看過,也都只說是心火旺盛,肝氣鬱結所致,可月余的湯藥喝下了也沒有什麼用。
李暘清這日從劉袂屋前路過,聽見劉袂正同身邊的婆子說著如何對付李明憫的話,掀簾進來,瞧見兩人都是一驚,皺了皺眉頭,衝著那婆子道,「你在母妃面前,不說如何開解,反倒從中慫恿,當真是刁奴,要我說母妃的病一直沒有好便是你的問題!」李暘清抬聲道,「來人,將這婆子帶下去,家法處置!」
「我看誰敢動我的人!」劉袂說完就咳嗽了起來。
進來的小廝看著對峙的母子,愣在門口不知道該如何,見李暘清朝自己使眼色,正想上前抓人,被劉袂攔了下來,看著李暘清道,「你當真是長大了,如今覺得我沒了用,就連我身邊的人都能隨意處置!你別忘了,你到底是誰的兒子!」
瞧著劉袂滿臉通紅,氣喘吁吁的樣子,李暘清到底不忍讓她難受,揮手讓屋裡的人全部退了下去,勸解劉袂道,「母妃到底還是寬心些的好,如果木已成舟,兄長已然繼位,即便你再想如何也是不能的了,何不就此安穩度日!」
「你不知曉,李昭姐弟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我這一病這麼久……」說到這裡劉袂瞪大了眼,驚愕道,「我這病定然也是他們動的手腳!暘兒,你去,你去外面找個大夫來。」正說著侍女掀簾進來端著湯藥,劉袂揮手打翻,說道,「這藥有毒!我不能喝!」
李暘清上前不解道,「母妃這是做什麼,宮中幾位御醫都來瞧過,這藥也是幾位御醫斟酌後開的方子,府中管家親自去抓的藥,怎麼會有毒?」
劉袂不聽,只一味說道,「我不要喝這藥!他們姐弟三個不會放過我的,這藥不能喝…絕對不能喝!」
李暘清無奈,只好讓人去請京善堂的大夫前來問診。那大夫前來細細把脈後笑道,「不是什麼大病,只是驚恐憂思過度,想來是近期遭受過多,一時難以接受,病情這才一直反覆。重要的是開導其心緒,湯藥也只是起個平緩的作用。這藥方老朽看來已是周全,繼續服用便可。」
李暘清送大夫出門,轉頭同劉袂說道,「母妃聽見了,好生將養著,這病慢慢就好了。」
可劉袂就是不信,沒幾日就要換個大夫,長安里的大夫一直換了個遍也沒見好轉。
這事兒傳到李昭耳里時,已經是冬月里了,她原本也只是以為劉袂做賊心虛,以己度人這才疑神疑鬼,病情反覆,哼道,「當真是自作自受!」
慢月提醒道,「這次看著似乎不是簡單的病症,聽說從九月到現在非但沒好,反而又重了幾分。」
「哦?」這倒是有些奇怪,劉袂的身子也沒到了如此虛弱的地步,何以一個小病,反覆數月,難不成當真是有人朝她下手了?
李昭這邊搜集了不少劉袂賣官鬻爵的罪證,足以名正言順的了結了她,又能敲打下面的官吏,李昭本想著等明年朝局穩定些了再拿出來,誰知現下就有人暗中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