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眾人紛紛竊竊私語起來,樂師們面面相覷著,遲疑著停止了奏樂,原本哀戚的樂聲忽然變得錯雜不齊,惹人心中煩躁。
縱然是背對著眾人,沈憶也能感覺出殿中的混亂,她不由眯起眼睛。
喪儀莊重,賓客齊至,桓王竟選在這個時候帶著兵馬司鬧上門來?
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只是面上卻半點未顯露出來,沈憶站起身,朝眾人一福身,笑道:「桓王殿下許是有什麼誤會,有勞諸位在此稍候片刻,小女去去就回。」
桓王顯然來者不善,少女沒被嚇得花容失色也就算了,竟還能笑得出來,這等氣度,哪怕放到滿京城的貴女之中也是極出挑的,實在叫人難以相信她被沈庭植收養之前只是個窮鄉僻壤里出來的孤女,殿中賓客不覺安靜了一瞬。
吩咐好下人好生招待賓客,沈憶出了嘉安堂,帶著幾個隨從快步往府門走去。
沿著東路趕過去,打老遠便瞧見府門大敞著,門前已經三三兩兩聚起圍觀的百姓,門內,兵馬司每隔五步一人列隊,隱成逼圍之勢。
二門附近,原本草木蔥蘢的花池,已被翻踏得一片狼藉,觸目驚心。
中間眾星捧月地站著位紫袍玉帶的青年,正負手欣賞著這景象,神色愉悅。
此人正是桓王季獲麟,因為是皇帝最小的兒子,總是驕縱些,成日地打馬球鬥蛐蛐,遊手好閒,皇帝也不管,只隨他去,日復一日的,就養成了如今這麼個飛揚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上到閣老下到小太監,見著這混世魔王都恨不得繞道走。
不過向來都是一物降一物,桓王連他皇帝老子的話都不聽,卻偏偏只聽他四哥翊王的話,成日喜歡纏著翊王,兩人常常形影不離,只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麼,翊王竟沒一同出現。
沈憶倒是不怕他,只是不知道他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她掃了眼桓王身邊那武官穿的公服,不露聲色,從容地行了個萬福禮:「殿下一聲招呼都不打,貿然搜府,怕是不妥吧。」
桓王瞧見她,翻了個白眼:「有人向本王揭發沈庭植通敵叛國,本王要搜罪證,讓你的人都滾,別在這礙事。」
沈憶掀起眼皮。
沈庭植?通敵叛國?
她還未來得及做出回應,這話已如平地驚雷炸響,近處賓客飛速傳至府門外,看熱鬧的百姓一片譁然,府內府外瞬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今天下三分,時局動盪,戰亂不斷,沈庭植飲馬邊關三十年才護得大魏子民安好,百姓們都將他視為守護神,他身死的消息一傳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自發在門前插上靈幡祭奠他。
而現在,竟有人說他通敵叛國。
人群炸了鍋,消息爆炸一般飛速地擴散了出去。
少女漆黑的眼睛定在桓王面上。
半響,她點點頭,淡淡地說:「殿下想搜府,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