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月微微一頓,忽而看著沈憶笑起來,優哉游哉地道:「若我說,短短七天,讓一個長於世家滿身書卷氣的官家小姐從裡到外變成一個毫無廉恥當眾與人交/媾的妓子,你可信?」
沈憶看她一眼,沒說話,面容微微失神。
沒能看到沈憶驚訝的神色,枕月臉上閃過一絲失望,接下來再講時也有些興致缺缺了:「不論你信不信,事實便是如此。令人忘卻前塵的藥,各式刑具,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出來,而在這種手段下折磨出來的女子,身體耐受性和底線已經非尋常青樓女子可比,且帝巳城在秦峰青掌控之下,早已沒有什麼律法可言,所以孔雀樓格外受那些富人的青睞,這也是為什麼孔雀樓敢把入樓價錢定得如此之高的原因。」
她驀然一笑:「因為這些錢,買的是無需承擔後果的心安,買的是這些女人在一次又一次侍奉中積累出的非凡技術,買的是——」
「她們的命。」
話音落下,屋內竟靜得可怕。
枕月微微蹙眉,抬眼看去。
面容蒼白的少女眼神明亮熾烈,她緊攥著被褥的十指,唇瓣幾乎要被她自己咬出血來,卻仍咬牙問道:「還有呢!」
枕月忽得一怔。
她突然意識到,在說這些話時,相比於沈憶的反應,她實在是很平靜,平靜到內心毫無波動,仿佛她只是在陳述一件十分正常,而且尋常的事情。
可這,真的應該正常,應該尋常嗎?
在這一刻,枕月忽而茫然起來,她似乎不像個人,更像個怪物。
人,聽到這種事會皺眉,會痛心,會哀嘆。
她不會。
女子的肩膀忽然輕輕顫動了一下。
是從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同伴死不瞑目的屍體被拖出去的那刻嗎?
是從她彎下腰,綻開笑容的那一刻嗎?
她知道的,不是。
是從她開始認為那些寧死不屈的女人是傻子的那一刻。
是從她在為了自己輕而易舉就能討得別人永遠見不到面的大人物的寵愛而沾沾自喜的那刻。
是從她認可並習慣了孔雀樓的一切的那刻。
她便如中噬髓之毒,如患附骨之疽,終此一生,再難消解。
再難消解。
第027章 走水
屋裡瀰漫著清苦的金瘡藥膏味, 沈憶聞著直犯噁心,讓枕月把窗戶打開。
冰冷的空氣湧進來,濃郁的藥味逐漸散去, 沈憶透過大開的窗扇向外望去, 此刻已是歲暮隆冬, 天黑得很早,墨藍色的天邊已掛起一枚半透的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