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先開口了。她說:「你到底是誰?」
德卡斯特笑了,他用一種哀傷的、惘然的眼神看著姜蕪。他說:「我是所有德卡斯特的集合。我是德卡斯特的群體意識,你見過的、沒見過的,任何一個德卡斯特都是我。我是他們意識的集合,是他們思想的合體。」
在姜蕪看來,那些「德卡斯特」,即使有著相同的外貌與名字,但實在不能算是同一個人。畢竟他們的經歷不同、思想不同,彼此之間甚至還會仇恨或者羨慕對方。但此刻面前的男孩如此祥和地看著他,姜蕪能夠從他的神情中找到任何一位她曾經見過的德卡斯特的神情的痕跡。他所說的話似乎並非謬誤。
姜蕪警惕地看著他,並無舊友相逢的喜悅。相反,她坐在沙發上,卻下意識往後縮,具有警惕與逃避意味。她說:「你和德卡拉做這些事,到底是為了幹什麼?」
德卡斯特始終用柔軟的眼神看著她。他說:「你應該聽女神說過了,祂希望你成為神。」
「我從來沒有同意過這件事,祂為什麼要我成為神祂自己當女神不是當得很好嗎?」姜蕪說道。
她的情緒有點激動。對於這一點,姜蕪自己開口之後也有點被嚇了一跳。在自從見到女神,被強行留在這裡之後,她實在是遭遇了太多的事情,甚至有些精神崩潰了。看著自己視作親人朋友們的惡魔一個個被殺死,又不知緣由地重新出現,成為某個巨大法陣的一部分,狀態未知,而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個法陣的作用。她被困在這裡,只能看著一切發生,什麼都做不了。
被吼了一通,德卡斯特卻仍然是平靜的。他看向姜蕪的表情甚至帶了一點……憐憫?姜蕪為這被自己解讀出的情緒感到惱怒和噁心。她手掌十合,又如花瓣般綻開,一個指頭粗細、飄浮在空中的光點在她的雙手掌心出現。姜蕪冷笑了一聲,說道:「女神的權柄現在在我手上,
既然你們這樣想讓我成為神,我可以毀了它,那樣誰也做不了神了。」
那光點安靜地綻放著,它象徵著無上的權利與地位,與此間天地密切相關。然而它本身卻是脆弱的,似乎用力便可以捏碎的一個小瓷器。
德卡斯特溫和地看著她,像是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如他所說,他是所有「德卡斯特」的集合,他活過了漫長悠久的歲月,經歷了無數次生命的誕生再到消亡,已經到了一個常人無法想像的精神境地。他說:「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做。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我會像對待神那樣尊敬你、聽你的話。只要你毀滅女神的權柄,這個依託著女神降生的世界也會因此毀滅的。」
「當然。」德卡斯特像是感到諷刺那樣笑了一下:「就算你——您不毀滅他,這個世界也已經岌岌可危了。它的凋零已經開始,如果您不成為神,它最終也會毀壞死去的。」
來不及思考德卡斯特的話語,一股巨大的、燃燒的情緒先湧進了姜蕪的腦海:「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德卡斯特盯著她,說道:「是的,和您沒有關係。您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您是自由的,您應該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即使所有人死去,只要您獲得自由與幸福就好。」
「你在諷刺我嗎?」姜蕪冷冷地說道:「非常遺憾,這對我不起作用。我不會因為你說兩句話,就乖乖聽你的話,為你們的國度奉獻自我的。」
話說到這一步了,德卡斯特仍然非常平靜。他似乎失去了「憤怒」這種情緒,只是搖了搖頭,說道:「您說的都對,我無法逼您什麼。但是您不想成為神嗎?在您原來的世界,您雖然有著超乎常人的力量,但地位似乎並不算非常高,更罔論成為所有人頂上的『神』。權力,您不想要嗎?」
「我沒有這方面的愛好。」姜蕪說。
「……那這個世界的人民們呢?您不需要付出什麼,您只需要成為至高無上的神,就可以挽救他們的性命。您也看見了,整個神國都在遭受『凋零』的症狀。女神將其稱之為『天罰』,但那並不是女神賜下的懲罰或者什麼。相反,它是這個世界本身對女神的錯誤所賜下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