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動了,少年踮起腳尖,要去看前面坐著的惡毒婆媳,老太太用力的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少年委屈的扁了扁嘴:「奶……」
老太太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原來這兩人正是簡雙的奶奶劉鳳萍和大伯家的二弟簡向西。
他們所在的榕城距離華南省並不算近,坐火車都要三天,一路的花費也是不小,而且家裡人不是在上班就是上學,只老太太一個沒有工作,換往常怎麼也不放心讓她過來,但這次劉鳳萍執意要來,簡雙大伯也只是嘆口氣,把還在讀高一的簡向西派了出來,
好歹是個高高壯壯的大小伙子,能護著點老太太。
他們忽然來華南省探望簡雙這事得從七天前說起。
那會兒家裡人都上班上學去了,劉鳳萍收拾完家務,看著空落落的屋子忽然想起了簡雙。
前幾日老二一家過來吃飯,她問起簡雙,只說一切都好。
剛下鄉的時候,簡雙立刻往家裡寄了信,信封塞得鼓鼓囊囊的,給每個人都寫了一頁。
劉鳳萍雖然上過掃盲班,但只識得幾個字,是等到孫子回來給她念的,她讓簡向西在回信里叮囑簡雙每個月固定寄一封報平安,後來簡雙聽話的又寄了兩回,到第四個月,信遲遲沒到,她夜裡總睡不著,心慌的不行,感覺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就去了老二家。
老二說沒收到明天去郵局問問。
過兩天拿著信過來,很簡短,只寫了鄉下農忙他們知青不受待見,不能請假,沒時間跑郵局所以最近兩三月就不寄了。
劉鳳萍拿過信看了又看,嘆口氣,把老二罵了一頓,逼著他給簡雙寄東西,擔心老二媳婦兒鬧妖還特地要了郵局的回執單,看過沒問題才罷休。
按理說沒什麼可擔心的,但劉鳳萍養過簡雙幾年,這孫女有爹媽跟沒有一樣,不免偏疼幾分,而且她知道簡雙的性格,報喜不報憂,這鄉下要有她說的那麼好,怎麼都對下鄉怕的不行?頂班的頂班,嫁人的嫁人,還有花幾百塊買工作的。
想著,劉鳳萍走到屋子裡,打開櫃門,裡面放著兩罐麥乳精。
這可是好東西。
他們雖然是城裡人,但也只有她男人、兒子大孫子是工人,兒媳跟孫媳都是臨時工,偏偏家裡又添了兩個小的,負擔重,劉鳳萍也得顧著他們的想法,攢了很久才攢了兩罐麥乳精。
本打算再攢一包紅糖一起給簡雙寄過去,秋收多辛苦啊,這些能給簡雙補補,她實在太瘦了。
然而也不知怎地,劉鳳萍改了主意,拿上麥乳精就去郵局,想著先寄過去。
她沒住過鄉下,不了解,但也知道一個女孩子遠在他鄉,沒有依靠,很危險,他們家裡人時不時寄東西過去,也能震懾一下。
路上,遇見一個老嫂子打招呼,見她拿著東西去郵局愣了一下,問她是不是寄給簡雙?
她說是啊,她家就只有簡雙一個孫輩下鄉。
結果老嫂子欲言又止,到底拽住了她。
原來老嫂子的小兒子和簡父廠辦公室的李幹事員關係好,昨兒出去喝酒,說了個事。
這李幹事員管著電話機,兩個多月前接到一個醫院的電話,說要找簡父,他把人叫了過來,簡父聽完冷冷淡淡的回了句知道了就掛了,走之前還警告他不要亂說話。
簡父在廠里算個小領導,李幹事員閉緊了嘴巴,當不知道這回事,但不知是喝多了酒還是又看見簡父帶著龍鳳胎去逛百貨商場,大幾十的連衣裙說買就買,他一下沒忍住,對著同桌人感嘆這兩口子真是偏心,一點都不在乎中間下鄉的女兒,人醫院都把電話打過來了,肯定是出了大事,結果……
雖然五指有長有短,偏心避免不了,可這樣也太過了吧。
老嫂子想了又想,覺得還是要跟劉鳳萍說一聲,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怎麼樣了。
劉鳳萍一聽臉色都白了,當即哪管得上寄東西,去廠里把人叫出來,問他有沒有這回事,簡父一開始還不承認,她索性也不給他留面子,大聲嚷嚷說要去找領導,簡父才低了頭,說有這事,但後來簡雙又寄了信回來,說已經好了,他怕老娘擔心就沒說,還說寄回來的信在家裡呢。
但劉鳳萍已經不信他了,把男人和大兒子都叫過來,關起門來鬧了一場。
劉鳳萍看著老二和他媳婦不以為意一副媽你小題大做的模樣,心中一陣冰寒,知道這兩口子怕是早就想把簡雙丟掉了。
於是她把心裡存了幾年的想法說了出來,簡雙如今也大了,他們在她小時候就沒怎麼管,將來也別想管了,但簡雙伺候全家,又替全家下鄉——這幾年管得嚴,家家戶戶都必須有一個人下鄉,簡父四個孩子,若不是簡雙下了鄉,難免要被人嘀咕幾句,他這小領導坐的穩穩的,人說起時都說簡父有覺悟,服從政策,這都是簡雙的貢獻。
所以她要求簡父拿出一筆錢來,當是給簡雙的嫁妝,之後就不用他管了。
老二媳婦還想說什麼,劉鳳萍直接拿捏住簡父馬上要升職的事,冷笑道:「你在廠里接的電話,真以為唬住了李幹事員別人就打聽不到?不想被人說是非,這嫁妝錢就必須厚,我記得你那個車間有個王組長也幹得不錯。」
簡父簡母立刻就慫了,拿了錢不說,還主動給了一些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