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簡雙睡得極好。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除夕。
因為破四舊,以前那些傳統都不敢再講究起來,但除夕這頓年夜飯還是要吃的。
一大早簡雙就跟在她婆後頭掃塵,事也不多,畢竟前幾日就已經洗洗刷刷過了,主要還是收拾這頓年夜飯。
再怎麼窮的人家,今天晚上也要擺一條魚,留著魚頭和魚尾不許動,寓意年年有餘。
趙蘭花把全家人指揮得團團轉,又是地窖里藏著的臘肉,又是和人換來的魚,還有一隻雞一隻鴨,但沒人不情願,就是聞著那鴨子的騷味給拔毛都幹得興起,大毛二毛也是樂得滿院子亂竄,大丫還小,不懂這些,但也被家裡人感染得直咧著嘴笑。
鄉下的前進大隊在熱熱鬧鬧準備年夜飯,榕城這邊也不例外。
指揮的正是劉鳳萍,先指揮著兒媳剁肉,要做白麵餃子,又指揮著孫媳殺雞拔雞毛,然後就把場地讓給家裡的男人們。
沒錯,他們做的才是最地道的,這樣的大菜可不能糟蹋了。
平時這樣的活計,老三簡向西是能躲就躲,但今天卻樂呵呵的跟在他爺他爸還有他哥屁股後面打下手,時不時就偷一嘴。
老大簡向東的媳婦兒已經嫁過來好幾年了,可見到這樣的一幕還是很不適應。
她也想進廚房,廚房,這是多好的活計,荒年都餓不死廚子,但她看一眼自己的手,只能無奈嘆氣,誰叫你笨呢?
明明她在娘家時經常做飯,親戚左右也都誇讚,但就是比不過她男人,就更別提她公公了。
三四點的時候,簡父簡母帶著龍鳳胎到了,手上還提著東西。
劉鳳萍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瞥他們一眼,大過年的倒是沒找不自在。
簡父也不由得鬆了口氣,他已經當上了車間的副主任,可不知道是不是手下敗將老王嘀咕了什麼,他總覺得主任看他不太順眼的樣子。
這成了領導,簡父無論是在外面還是在家裡,都更加注重了,嚴厲叮囑媳婦兒女們不能給他丟臉。
至於不孝順老父親老母親這樣的壞名聲,那自然是萬萬不能有的。
於是這一次年禮狠狠的出了一波血。
而簡母再不滿、再對婆婆有怨氣,面上也擺出了笑容。
一家人寒暄過後,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聊著安全的話題。
人到中年升官發財,簡直比再貴的保健品都有效,簡父意氣風發,對著才四級鉗工的大哥頗有優越感,就不免很領導范的指點起來。
然而簡大伯不是一個很會捧眼的人,弟弟說,他就聽著,偶爾點兩下頭,嗯三聲。
沒有羨慕,沒有巴結,簡父只覺得自己這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心道大哥這幾十年簡直白活了,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所以這把年紀了,才是一個小小的四級鉗工,每月工資只有四十六。
哪像他,一升車間副主任,工資就漲到了六十四,兩人的境遇瞬間掉了個兒。
而且當上領導後,無需再像之前奮鬥在一線,比灰頭土臉的大哥風光多了。
這時,廚房裡簡爺爺叫了一聲,簡大伯立刻就站起來,臉上難得帶了笑,一副很期待的樣子,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木訥。
他說:「小弟你有福了,我去給你燒臘肉吃,這回的臘肉特別好。」
見到大哥進廚房,簡父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也是他最看不慣的地方,誰家大男人在廚房裡打轉的?
幸好他小時候跟爺奶住,這才沒養成這副窩囊樣,對於簡大伯所謂的「有福」、「味道特別好」,他是半點都不信。
臘肉而已,他家過年都吃新鮮的,根本看不上。
然而沒多久,廚房中就飄出了一股極其濃郁、極其霸道的臘肉炒蒜苗的香氣,原本正在說話的
幾人都不由得安靜下來,咽了咽口水。
簡衛國一貫受寵,也不會看其他人臉色,就相當直接道:「奶,你這今年的臘肉是在哪買的?怎麼這麼香?」